其他家丁眼看最能看门面的那位都被打的趴下了，主子也走了，连忙往后退也不敢上前，跟着公子哥的屁股后面溜走了。
方才的花灯砸在了地上，被锋利的石子割破了纸衣，灯芯也跟着倒下了，微弱的光亮着，比方才被保管好的时候已经暗淡了许多，损坏的外衣，逐渐暗淡的灯光，都意味着它将要熄灭了。
这个花灯，不能要了。
“小姐……”
卖花灯的老爷爷走上前，他用手碰了碰完全愣住的薛蕴嬛。
薛蕴嬛的眼神久久地盯着那个花灯，花灯的光映在她含着水光的眼里，像是天上的星星那样耀眼。
她缓慢地走近花灯的旁边，好似对身边的所有一切都不关心了。
“薛蕴嬛！”
段晏赶来时，他只看到薛蕴嬛一个人如失了魂般的守在一盏即将要灭掉的花灯边上，那微弱的灯倒影在她的眸子里。
“薛蕴嬛？”他来到薛蕴嬛的身边，声音放柔了不少。
然而她还是一动不动，满心都只有那个坏掉的花灯。
“呼——”
晚风一吹，花灯的最后一丝亮光终是被吹灭了，也不知是不是段晏的错觉，他似乎觉得灭的不止是花灯的光，还有薛蕴嬛眼里的星星也连同熄灭了。
“段晏。”她机械地扭过脸，讷讷的喊道。
段晏再也无法按耐住自己内心的渴望，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手按在她的黑发上。
他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一阵湿热，那块地方不断的有水渗入，然而怀里的人很安静，安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不吵也不闹。
可是段晏知道，她在哭。
“段晏，我的花灯灭了，我的灯……”
她咬着下唇，哪怕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的血迹斑斑，还是不肯松口。
段晏按紧了她，温声道：“我给你再做一次就是了，你喜欢这种？”
“我喜欢柚子一样的灯笼。”她闷闷的说。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种哭调，一开口就连她自己都受不了了，连忙闭嘴了。
哪怕段晏如何劝诱，薛蕴嬛还是不肯开口。
段晏不敢轻易再胡乱动作，维持着让她依靠的姿势安静的不动，他的视线却还是远远地落在那个坏掉的花灯上。
那样的破玩意儿有什么稀奇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小的一个灯笼会让她那么难过，她又不是温晚，为什么会喜欢和她一样的东西，这坏脾气也是一样一样的。
她……
段晏猛地醒悟过来，她难道难道是？
“你为什么喜欢那个花灯？”他开口，发现自己的声线居然有一丝的颤抖。
薛蕴嬛没有想太多，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因为它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东西，虽然不是一样的，但也很像的。”
她自顾自的说，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的话全然没有被段晏听进去。
段晏整个心思都在那句‘虽然不是一样的，但也很像的’上，结合之前薛蕴嬛初见时那种种异样，似乎答案就在眼前。
“婉婉呢？”薛蕴嬛忽地想起些什么，推开了段晏。
段晏怀疑地眼神上下打量她，一边不太赞同地说：“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她现在心绪不稳，起码你也要和她在一起，丢她一个人？你怎么变脸那么快？”薛蕴嬛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水，问道。
之前她大可以不在乎温婉的情绪，起码段晏守在温婉的身边，但现在温婉是一个人。
段晏却在她的身边。
她以为这样说会让段晏生气，段晏却没有生气，他甚至称得上是友好，只是道：“我不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在哪里。”
这句话要是放在之前，可能薛蕴嬛会当真，可她只觉得段晏无耻。
明明在木牌上写的是‘婉’字，温婉也与她说了。
他喜欢的是温婉，可转眼就能把人丢了一个人，薛蕴嬛可不相信他会喜欢自己。
就在薛蕴嬛要走出去找的时候，温婉自己找过来了，她的眼睛很亮，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她似乎并不为此生气，“啊呀，姐姐你们跑的真快，怎么不等等我？”
温婉不在意似乎的来到薛蕴嬛的身边，抱怨似的抓住她的手晃了晃。
“婉婉，你不生气？”薛蕴嬛狐疑的问道。
这不可能，上几次温婉都表现出了一种极端的情绪，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平静下来，而且是毫无征兆的。
温婉眨了眨眼，无辜的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难道我在姐姐眼里就是那样小气的人？”
“不生气就好。”段晏打断了她们的话，转而拉过薛蕴嬛的手，“去放河灯。”
他只带上了薛蕴嬛，温婉的笑容一僵。
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她原以为段晏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但显然她还不是很了解段晏。
“婉婉，快过来！”薛蕴嬛伸出另外一只手，朝她挥了挥。
温婉一怔，看着薛蕴嬛凭空地生出几分感动，她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薛蕴嬛好。
听薛蕴嬛的口气，她分明就是看出了点什么，可薛蕴嬛还是待她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变化。
“她对你的好，都是为了日后铺路罢了。”
温婉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女人的话，闪现过的一丝清明又再次陷入了混沌中。
“姐姐。”她快步的跟上了薛蕴嬛，抓住了另外一只手。
薛蕴嬛与他们来到河边，她的花灯早就买好了，这下只要点亮后放入河中便可，段晏对这个没兴趣，只是买一个给温婉。
在他递给温婉河灯时，温婉显得有些瑟缩，似乎是不敢接过。
“小姐你去前面些，这边水流不大，怕是难过去主河道啊。”卖河灯的老爷爷见她要放了，连忙道。
薛蕴嬛便只好拿起河灯往前走，临走前嘱咐了一句，“我先过去，你等婉婉写好了再过来一起放。”
段晏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目送着薛蕴嬛的影子消失在一个拐角后，才将视线又重新挪到温婉的身上。
“婉婉。”段晏为她点亮了河灯。
温婉错愕地抬起头，但不敢看段晏的眼睛，她在做不好的事情，她知道。
但是那种可以伤害别人的感觉真好，给她一种凌驾在别人之上的感觉，她不再是被欺负的哪一个人了。
而薛蕴嬛才是。
段晏微微蹙眉，见她这样不知悔改，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她因为疼你，才会处处忍让，你不要让她失望了。”
可是这种事情哪有一句话就能劝动的，温婉只是不说话。
“因为喜欢你，才会给你伤害她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段晏也不听薛蕴嬛的嘱咐，径直地站起身顺着方才薛蕴嬛的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留下温婉一个人。
她久久地凝视段晏的身影，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冷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