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求，可是关于云恒？”顾胤衡缓慢地开口了。
剪秋见太子都开口了，自己又拦不住，只好躬身退出了寝宫外，她将门半掩着带上。
室内只余下昏暗的烛灯，她忘了太子是不习惯见光的，终日生活在昏暗的环境下才叫他稍微舒服些。
薛蕴嬛紧盯着屏风后那晃动的人影，“是，太子殿下您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按道理来说知道的人还不多，因为薛云恒刚被押送回帝都，消息应当还未传开，能先知道消息的人，要么是消息灵通之辈诸如闻九萧这类人，要么是诸如薛贤这类于朝廷政务息息相关的人。
太子的身子永不能让他将手伸入江湖，那么他一定是属于后者。
众人皆道太子身患顽疾，不能见光，命不得长久，皇上不欲让他参与政务。
可她只是开了个头，太子便知道她之所求。
顾胤衡的声音依然温柔的如寒冬过后的第一抹暖风，温和地问道：“为什么找我？”
屏风后的影子停下了动作，他调整了一个姿势，隔着屏风面对着薛蕴嬛。
他的姿态很悠然，给薛蕴嬛营造出一种不急不躁的感觉，这是身居上位者的从容。
薛蕴嬛思虑片刻，如实道：“爹爹所如果能有一个人插手这件事的话，只能是您。”
现在太子的态度还不甚清楚，她不敢贸然扯谎，更何况薛家本就站在太子的身侧，未免二人生出间隙，她必须得老实回答。
这点便是原书薛蕴嬛没有做到的，原书的薛蕴嬛以为自己步步为营，却忘了黄天之下莫非皇土，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被收在苍越之主的眼下。
“薛老将军。”顾胤衡呢喃着这个名字，他从站起身来。
他绕过碍事的屏风来到了薛蕴嬛的面前，依然戴着银灰色的面具，将他整张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不留一丝缝隙。
薛蕴嬛昂起头，注视着他，又一遍地喊道：“太子殿下。”
她跪着。
顾胤衡面具底下的薄唇不快地抿成一道直线，他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好能看到薛蕴嬛的脖颈，往下看便能见到她露出外面的一截秀美的锁骨。
“如果我不答应呢？”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如果他不答应，薛蕴嬛是不是也会这样跪在顾胤瑜的面前？
如同献祭般的姿态跪在顾胤瑜的面前，他光是想着就要嫉妒得疯掉了，可一直隐藏的面貌被揭开，加上昨天的不快，他就不想轻易松口了。
“殿下！”薛蕴嬛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往日都很好说话的顾胤衡如变了个人，他漠不关心地立在一旁，虽还是那样温柔的声音，可分明就隐藏着怒意。
到底是哪里惹他生气了？
薛蕴嬛的脑子里闪过这个问题，短短一瞬罢了，她现在最主要就是让顾胤衡出手。
她知道这其中对于顾胤衡可能付出的代价之大，可她也不能白看着薛云恒遭此一劫啊。
什么都可以。
她看着顾胤衡还是双手背在身后，隔着面具又看不见顾胤衡的表情，叫她不安。
顾胤衡开口与她分析其中的利害，告诉她，“我一旦出手，一直隐藏着的真相很可能会被发现，届时我前功尽弃，但不如让我折损一枚棋子来的好。”
薛蕴嬛何其聪明。
这番话不仅仅是顾胤衡想要简单的分析利弊，他只是告诉薛蕴嬛需要付出大的代价，但未尝不可。
薛蕴嬛听见自己这样问，“殿下想要什么？”
顾胤衡歪了歪头，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无害的模样，仿佛说出那些带着明显暗示的话不是他。
现在的顾胤衡一旦被揭开了真实的面目，如同一把待出鞘的宝刀，未完全出鞘便已显出他惊人的锋芒。
她真的是看走人了，才会以为顾胤衡是真的如传言那样虚弱又无能。
果然传言还真的是传言，不能当真。
想当初她所说‘做太子的依靠’那时，太子听起来什么感觉，他有这样的实力如何需要依靠薛蕴嬛？
这样的人简直……
她忽地想起了段晏，他们太像了，把人当做是拿捏在手上的玩具似的。
“你猜。”顾胤衡不松口，反而与她玩了起来。
薛蕴嬛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她双手紧了紧又松开，往前膝行了几步。
她扯了扯嘴角，毫无灵魂的说：“臣女愚钝，还请太子明示。”
显然顾胤衡是在逗她玩，迟迟未进入正题，也不曾透露过关于薛云恒一案的任何细节，甚至没有答应插手这件事。
“我答应这件事。”
她一愣，没想到这个答应来的那么简单。
“作为代价。”顾胤衡又开口了，他只是刚才那句话没说完，“你欠我——一个愿望。”
说完，顾胤衡便伸出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就被他打散了。
不仅如此，在薛蕴嬛还愣神的时候，他竟愿意躬身去用手拍了拍薛蕴嬛膝上的灰尘。
“就这么简单？”
“对你，我一向如此。”
顾胤衡回答的很随意，他直起腰，看着那双意外的眸子，唇边不自觉的上扬了几分，他就是喜欢折腾薛蕴嬛。
他当然会答应。
如若不答应，他相信薛蕴嬛为了目的，还有别的道子，可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去求别人。
“你刚才……”薛蕴嬛张了张嘴。
顾胤衡好笑地看着她，柔声道：“吓到你了？”
薛蕴嬛不愿意承认是真的被吓到了，她还以为太子掀开面目后又是另外一幅面孔，却不想方才的紧张凝重都是顾胤衡特地要捉弄她的。
太子是不是跟段晏混在一起混久了，连捉弄人的方法都这样相似？
“那我道歉。”顾胤衡哈地一笑，快乐极了。
他的道歉还真的是没有半点歉意，看起来就是那么随嘴一说。
然而薛蕴嬛是真的被方才他的气势威慑到了，明明眼前的男人跟只硕大的维尼熊一样，可刚才的环境下让人无法注意到他的身材相貌，只感到无形的压迫，叫人连头都难以抬起。
这就是太子的气势，身为未来国君的威严。
顾胤衡说起来还真有点为难，他如实道：“云恒的事情还待再议，我也是昨夜才得知消息的。”
昨夜他的影卫送来关于薛云恒的消息已是半夜，他正药歇下就收到了密函，其实早在先前薛云恒便与他通过消息，大意是觉得自身的不对劲。
可未曾想没来得及下手，薛云恒的病症就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