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嬛错愕地看向段晏，段晏当是了解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回来了，无怪乎他这样生气，这人的做法无异于叛国。
苍越的国君对北林多有看重，派发的钱财军粮一点也不会少，本事犒劳镇守边缘的将士，都被吞的吞，卖的卖，如何能抵御漠荒的入侵？
“怎么说？”薛蕴嬛强迫自己的冷静下来，问道。
直到那人快要喘不过气了，段晏才挪开了压着他的长靴，漠然立在一侧。
“你们还不知道吧，刚来的差点就被骗了，要不是我……”那人忽的脸色变得苍白，呢喃着说道，“要是我被他们知道，我一定会死的。”
段晏冷冷一笑，质问道：“会死？你可知道一旦北林失守，战争一旦发生多少人会死？”
漠荒与苍越一旦爆发战争，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北林，北林的所有人都难逃一劫。
“薛将军还在的时候尚能把守住，自从薛将军被押送回帝都后整个镇子便沦陷啦，张郡守也早就投靠了异族的人，连地方的一大官员都如此，我还能怎么办？”
那人擦了擦自己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转而一抬眼对上段晏冷如寒霜的视线，又畏畏缩缩地跪在了他的身前。
畏惧段晏之甚，那人说话时根本不敢看段晏，只盯着眼前的薛蕴嬛。
“漠荒出的价钱很高，一匹军马可卖出寻常高出几倍的价钱，不止是我等，还有许多人，当地那些不听话的苍越人都过得很苦。”那人说话时，他的视线落在碧落的身上，发出一声嗤笑，“你瞧瞧身边这位姑娘，想当初我看见她的时候啊，她还是个小娘子呢，现在怕是都在守寡了吧？”
那人一说，碧落的脸色就跟着变得苍白，她几乎要站不住脚，尤其在听到‘守寡’二字时便红了眼。
“啪！”
比碧落更快反应过来的是薛蕴嬛，她抬手就是一把手，直直地将那人的头打的偏向一边。
那人捂着脸不敢相信，“嗷！”他本想破口大骂，一看到薛蕴嬛身后的段晏，又忙闭上了嘴，“一个姑娘家怎么手劲儿那么重？”
他擦了擦嘴角被打出的血迹，觉得自己半边的耳朵被打的嗡嗡作响，可能是耳鸣。
“说人话。”薛蕴嬛微微弯下腰，捏住那人的下颚，“再乱说一句话，我就先撕烂你的嘴。”
那人盯着薛蕴嬛，看她眼底的确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怂的打了个寒颤，喏喏应下了。
“要不是你们过来，这个镇子怕是成为了异族人的窝点了，你们都不知道呢。”那人瞧着他们的脸色，变得乖巧了不少，不再耍嘴皮子了。
薛蕴嬛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那些不听话的苍越人吃不饱穿不暖，要么就乖乖听话成为棋子，要么就等着活生生被饿死被冷死，如此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这儿生活的苍越人，除了像是薛将军那样地位高些的人，如要轻易地出入城镇，怕是还没有走出去就会被活生生打死，这儿进来容易出去难。”
“不少人都因为这个原因，又加上威逼利诱，比起饿死冷死穷死，谁不愿意拿着高官俸禄抱着异族的美人儿享受啊？我等也是被逼无奈。”
那人说的理直气壮，可他丝毫不觉得有愧于苍越，已经完完全全被漠荒洗脑了。
有他这样的人存在，薛蕴嬛便想起了那些围堵在客栈的苍越百姓，想起了那些排着队领取赈灾物资的百姓，怪不得都是看着是苍越人，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他们是宁愿所谓的饿死冷死穷死，也不绝不做向漠荒低头的事情。
而薛云恒恰好是他们彻底收拢把控这个镇子的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当然是要清除掉障碍。
那人又絮絮叨叨的往下说，“薛将军被押送回帝都那天，有些人上前去拦车，活生生的被打死或是被拖拽至死，你们是没看到那惨状，谁还敢不从？”
薛蕴嬛听的遍体生寒，抓住重点问道：“谁下的手。”
“还有谁？跟你们一伙的那些呗。”那人撇了撇嘴，又小小声地嘟囔，“要不是这样你们来的那天为什么会被围堵啊？就是苍越的人认为你们是一伙的啊。”
薛蕴嬛知道张郡守等人不是什么好人，却不曾想他们竟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仅仅是一个开头，漠荒绝不可能只拉拢了张郡守。
“其中牵扯到利益的人还有谁……”薛蕴嬛微微垂下眸子，低头思索。
李文书！
在薛云恒被押送回帝都后，当即走马上任的便是李文书，区区一个文官竟贸然顶替了属于薛云恒武官的职位。
还记得那日薛云恒被押送回帝都，丞相府还在放烟火，第二日李文书还带了一把断剑来故意示威。
断剑，他无异于是在嘲讽薛贤、薛云恒这等被誉为国之利剑的武将。
段晏看她的模样，心下有了计量，“你想到了谁？”
“我不敢肯定。”她显得有些犹豫。
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她是知道许多关键剧情，可一旦她做出某些逆转的决定后，剧情便朝着一种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换而言之是她每要改变一件事的结局，就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已经不敢轻言断定，更不敢暴露自己知道剧情这一事，生怕祸从口出，惹出别的什么乱子。
“我记得她。”那人的视线又落到碧落的身上，怜悯的看向那怀中的孩子，“她的相公是薛将军的副将吧，那天副将的尸体都捞起来的时候哟被泡的浮肿，差点连样子都忍不住出来，都是以张郡守为头的那群人闹的事儿，他们当时可不怕别人知道，完全是杀鸡儆猴。但你们来了之后，他们就想着掩饰了，哈！”
薛蕴嬛毫不犹豫，抬手又是一巴掌，将那人的脸打的几乎肿起来。
“干什么！又打我！”那人捂住自己的脸，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转过身，在她身后的碧落抱着孩子已经完全泣不成声，那人的一字一句都在提醒着当日的惨状，死前的惨状如再次浮现在眼前般。
碧落的身子轻颤，她像是不堪忍受这一切，要不是手里还抱着孩子，早就伸出手捂住耳朵了。
薛蕴嬛试探性将手搭在碧落的肩膀上，让她靠近自己，碧落许是想找个依靠，忍不住顺着她的力道走，成功地让薛蕴嬛拥入怀中。
“我不会让他白死的。”碧落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后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