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医馆的规模,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财力,怕是你母家不是一般人吧?”
便如段晏所猜想的这样,胡桃的眼神开始变得躲闪迟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早在来到苍越之前娘亲便一再告诫她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避免引来无端的祸事。哪怕胡桃再如何调皮捣蛋,她也谨记着娘亲的教诲,从不会跟他人吐露这一切。
可如今这些人说娘亲死了。
胡桃咽了口唾沫,她定定的看着段晏,缓声道:“我娘亲是漠荒皇室的人。”顿了顿又补充,“可我的爹爹是苍越人,他们不愿意爹爹和娘亲在一起,便对爹爹下了情蛊。”
情蛊。
薛蕴嬛听到这字眼后微一愣,仿若不久前便自己提到的事情就会变成真相般。
“情蛊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名字,也有人把情蛊叫做移情蛊。”胡桃的手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颤抖,她害怕那种被人审视着的感觉,更觉得慌乱又无助,“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些告诉你们?”
没有了娘亲的引导,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不说什么。
薛蕴嬛让胡桃看向自己,温声安抚道:“没关系的,我们不是坏人。”
胡桃往她的方向靠了靠,胡桃小声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帮我?我的娘亲她真、真的不在了吗?”
薛蕴嬛讶然于胡桃迅速难过后的平静,哪怕胡桃身上有着这个年纪的顽皮与天真,却也带着一丝这个年纪的与众不同。
她似是能够读懂薛蕴嬛的讶然,又低下头扯了扯嘴角道:“我都见过爹爹死在我面前,娘亲的死我是能够接受的,我只是没想到,娘亲的最后一面我都没能见到。”
薛蕴嬛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胡桃的脑袋,胡桃感受到按在自己脑袋上温热的手,如一种无形的力量,胡桃也不知怎的了下意识地就想要钻进薛蕴嬛的怀里,她想要哭闹,却在得知自己没有娘亲的那刻平静到失神。
原来胡桃所有的平静都基于她曾失去过至亲的过去。
“他们都不同意娘亲和爹爹在一起,强硬要将娘亲许配给他们所认为的那些人,但是没想到娘亲怀上了我,如此许配的事情就被耽搁下来了,娘亲拼了命的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他们的伤害,生怕被他们落了胎,爹爹也不曾放弃过娘亲,正是因为爹爹的不放弃,才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胡桃说起前面的故事时仍是平淡的口吻,大概因为那不是她所经历过的事情,所以说起来过分的平淡。可说到后来,说到她和娘亲是如何被压着,被强硬地看着爹爹死去,她无数地回忆起那个画面,眼眶红了红,眼泪看着又要落下来了,她抬起手擦了擦。
胡桃捏紧了薛蕴嬛的手,她才继续往下说:“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情蛊又叫做移情蛊吗?因为爹爹原来是喜爱娘亲的,可偏偏情蛊这种东西可以把控人的神志,一方面爹爹又对娘亲割舍不下,另一方面情蛊的作用难挡,爹爹誓死不从抵抗之下经脉俱损而亡。”
情蛊。
这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啊,可在胡桃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一个诅咒一样的存在。
薛蕴嬛楞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口,“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我们异族的人孩子从小就开始习毒研蛊,这些事情都是很常见的,为什么说我们异族人擅长制毒用蛊呢?这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培养的。”胡桃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没有半分自豪,甚至还有几分暗淡。
她可是讨厌死了那些蛊虫,在异族的国家里她一旦不喜欢那些蠕动的小虫子就会被视为是异类的存在。只有爹爹告诉她,一个叫做苍越的国家,那个国家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孩子,她不必经历这些自己讨厌的东西。
胡桃自认为是个苍越人,可娘亲又是个异族人,她知道自己也是半个异族人,身上流着娘亲一半的血统。
在薛蕴嬛问完之后,耐着性子等待的段晏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候,他问:“所以你为什么一点不意外你娘亲的死?”
“因为娘亲从漠荒逃到苍越来的时候早就说了有这么一天,我一点都不意外。”胡桃扯了扯嘴角,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其实很想扑倒在薛蕴嬛的怀里大哭大闹,据记忆里的爹爹说这个年龄段的他们都是这样的,没有漠荒那么多规矩。可她没有娘亲了,没有可以撒娇的人了,也没有任何的依靠。
就在薛蕴嬛要开口时,段晏又当即抢先于她一步,开口道:“你娘亲的死不是意外,她是为了引导我们救出你,在鱼池边上自刎而死的。”
“什么?”胡桃的手一紧,呢喃道。
薛蕴嬛站了起来,怒道:“段晏,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她只是个孩子。”
在现代来说,像是胡桃这种孩子现在应该高高兴兴的上学,而不是在这儿经历这些莫名其妙的阴谋,她编好了一个借口,却没想到段晏会这么残忍的揭穿这一切。她简直不敢相信,段晏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段晏眼底闪过一抹受伤,但很快他又继续道:“胡桃,你告诉我你母家是漠荒的哪一支?”
皇室多数有几支的血脉,包括段晏也是如此,幸好皇上还算不上多情,留下的皇子并不多,加上顾胤瑜也只是三个人罢了。
“蒙蛮。”胡桃想了想,吐出了两个字。
这的确是个异族的名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倒是叫薛蕴嬛一愣,她是不记得自己有写过这个人物。
段晏微一点头,示意他知道了,“胡桃,出事之前发生了什么?”
“出事之前,我忘了,我只知道那个人说带我去找娘亲,她把我带到一个地牢里关了起来,时不时会给我送饭吃。”胡桃咬着下唇努力的回忆着,她其实很怕段晏,因为段晏的问题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就要回答,丝毫没有抗拒过,“我有见过一两次娘亲,娘亲看起来很憔悴,她可能的得病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地牢里听到外边儿很多人,应该都是镇子上的人。”
医馆的主人无条件地接待那些得了病的人,对于那时候觉得外边儿很多人也觉得正常。恰恰是这种最正常的地方,引起了段晏的注意,胡桃应该没有说谎,那么说谎的很可能就是她的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