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早晨,似火朝阳,位于赣西大学后门的站前路上人烟稀少,微风吹拂着少年的头发,平稳的呼吸仿佛和这迎面而来的微风形成了默契一般,每踏出一步,小腿上的肌肉就会在瞬间紧绷,每次落地脚尖轻点,缓解了地面对膝盖的反弹力,鞋面与沥青路接触发出响声,仿佛要朝着这望不尽的公路飘向远方。
“呼……”阳光将洁白无瑕的精致侧脸完美地展示了出来,鼻尖高挺,乍眼一看如同二次元中走出的人物一般,易清风长舒了口气,两旁葱翠的树木提供了足够清新的空气,他抬头望向柔和的阳光,眼神突然出现变化,皱了皱眉,双脚缓冲几步停了下来。
一只鸟从枝头惊起,朝着易清风视线前方飞走,后方传来了不明物体割裂风阻而发出的呼啸的声音,在这空旷的道路上出奇地好听,越来越近。易清风用右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愣在原地,心里默念道:
久违了!
碳纤维材质的轮组破开风阻发出的特有的清脆不刺耳的声音很容易辨认出来,错不了,易清风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让开让开!”粗暴的吼声打断了易清风的思考,他下意识地向道路右侧撤了一步,右脚踩在了杂草地上,扭过头时一阵强风将他的黑发吹起,就如同那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一般,不久又归于平静之中。
体态不一的四名穿着红白色骑行服的男生脚踏公路自行车的频率相同,弯曲着背脊排成一条直线向前骑行,从易清风身边呼啸而过。他们距离画在人行道白线的距离不过厘米之隔,强烈的破风声刺激着易清风的大脑。
对于这种在训练状态暴躁的态度易清风早已见怪不怪了,双手揉了揉被这股强劲的风阻吹凉的脸颊,立刻恢复了原有的神态,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可那泛着光磷的双瞳却不自觉地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凝望,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
“玥歆,快点啦快点啦,都要看不到他们人了。”
“哎,你别催啦,只能那么快了,前方发现帅哥!”一辆纯白色的电动车不急不缓地从后面驶来,两名女生互相嘟囔着,掌控着电动车的短发女生嘴里叼着一根粉红色棒棒糖,嘴巴不停鼓动着,突然怪叫一声加大了马力。
难道还有人?
不可名状的感觉再次刺激到了易清风,等到声音近了之后易清风无奈地撇了撇嘴,今天的意外情况还真多,自己居然连电动车的声音都无法准确地分辨出来了。
“嗨~”
两个陌生的脸庞突然出现在易清风的视线范围中,电动车的速度减到的最低,两名女生大胆地朝着易清风挥了挥手,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阳逐渐拨开了云雾,不知是被那明亮的光束临幸了脸庞还是被由内而发的情绪冲上了头脑,易清风顶着滚烫的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朝着前方奔跑,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
在赣西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易清风并未交到什么知心朋友,尽管堆在课桌内的表白信摞起了一座小山,他却从未动过。结果就是,在校外独自居住的他成为了班里的高冷男神,冷峻的外表和那几近妖异的颜值令无数女生心动,男生都在背地咬牙切齿。
放学嘈杂的人群与易清风单独一人的身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手拿着课本朝着校门外走去,右边的篮球场上穿着篮球衣的学生打的热火朝天。
情侣、同学成群结队的走在一起,欢声笑语充斥着赣西大学的西校区,两旁树木下的长椅给傍晚休息的人提供了绝佳的场所,而易清风做的只有加快脚步回家。
出租房很小,不过四十平米,窗前的书桌与床并列摆放,床上的被子叠的整齐,木制衣架上肉眼不见一点灰尘,一块竖立的试衣镜贴在墙边将这的空间包揽进去。唯独突兀的,摆在进门空旷空间的一个被黑色软布盖住的立起来的物体静静伫立不动。
将从外打包的拌粉吃完后易清风弯下腰将床单掀起,双手在床底下捣鼓着抱出两个没有任何标签的黄褐色纸盒,轻轻地将纸盒打开,生怕它有半分破损,平日“面瘫”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丝丝变化。
一身黑色的骑行服和一个白色头盔就这样安静地躺在盒中,易清风借着房屋中的灯光抚摸着骑行服胸口的位置,看得出来,被磨下的白色标签还有些许印记,他站在试衣镜前利索地换上了全套的装备,并从书桌的夹层中拿出了骑行手套和骑行专用琐鞋。
琐鞋下方突兀的一块东西是自锁脚踏,可以与公路自行车特殊脚踏板镶嵌,如同将两厘米的厚底高跟鞋反过来穿一样,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
易清风深吸一口气,将面罩套在头上盖过了鼻梁,脚步尽量缓地走至墙边右手紧紧地攥住那块布迅速扯开,并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亮,只有一辆保养得当的公路自行车,在灯光下映照出黑紫色渐变的星空涂装。
炽亮的灯光在车架上凝聚成了一条有力的光线,顺着源头寻去,靠近车把手下方的车架位置闪耀着的金光,如同在漫漫黑夜中仅存的一颗突破了天空枷锁的星星,固执闪烁着光芒的它是如此的夺目,耀眼。
站前路的夜晚和清晨一样,都是人迹罕至、冷冷清清,这条路距离赣西大学后门不过六七百米,却成为了十字路口处最少有人关顾的一条道路,这条路上没有大学生热爱的商业街,甚至连售卖矿泉水的商铺都没有,只有两旁的绿化带在风中摇摆。这是一条通往山上的静谧公路,偶尔有附近的居民在周围散步,有零星的车辆路过。对于易清风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他骑行的天堂。
夜晚,路灯各自形成一个个光圈衬托着挺拔的树木,微风拂过绿化带上的花草,前方的路笼罩于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到的尽头一片朦胧之感,这和几百米外的嘈杂城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易清风平时独来独往,唯一一次主动与同学的交流就——在纪律委员面前施展“美男计”,换来了自己每天晚上能够独自享受的时间,想到这里他不禁嘴角上扬,松开双手骑行,左手取下骑行眼镜,脸上浮现一丝轻松的笑意。
沿着站前路骑行,约莫五公里平路的地方有一块巨石横在路边,上面刻着“龙彦谷”三个苍劲大字,从这里开始便会有一条长达十四公里的上坡直通山顶,想必早晨见过的那些车手同样将这里当成了天然的训练场地。
易清风轻捏刹车停在了巨石旁,抬头望了一眼,山上的树木繁盛密集,遮盖了整个山体,一丝丝清凉的气息从面前的山坡上沉下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路灯渐渐稀疏,灯罩下聚集了数不清的飞虫,密密麻麻翩翩起舞。
易清风调整好状态,将右脚的踏板拉到了最顶点,后轮的花鼓发出了密集清亮的响声,骑行眼镜再次架上了鼻梁,刚开机的码表亮灯之后抓住车把的双手加大了力度,用右脚支撑起了整个身体向前,朝着山顶进发。
在易清风大脑中回荡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发出的呼吸声,他的余光瞟向地面映射出来的自己的影子,每一步的动作都和自己契合着,上坡时的动作仍旧使用平日里习惯的站立摇车,双手摇动着车把,上身保持直立不动,一上一下富有节奏的律动,保持住了平稳的呼吸。
在交错而过的路灯光芒照耀下,星空渐变的车架闪烁着迷离的光,仿佛照亮了漫天星河,黯淡时又变成了暴雨将至的阴沉的天,变化莫测令人神往。
“嘿嘿,我就说过他会来的,你输了!”
“别得意,你看他答不答应你吧……”
突然闯进这一片寂静的人声响起,吓得易清风一激灵,一个黝黑的面庞跳入了他的视野,易清风冷冷地看着在对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色号,还有黑暗中明晃晃的两排洁白的牙齿,如果不是路灯恰好打在了来人的脸上,他的左脚可能就立刻解锁踹过去了。
“嘿,这位同学,骑行社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其实他就是个跟踪狂,跟踪你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早晨也是。”
“你给我闭嘴!”
听见一个沉闷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易清风的右侧传来,易清风又摆过头去,一名没有戴头盔,面目黝黑的男生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易清风从他的声音辨认出来今天早上叫他闪开的人就是他无疑了。
“你好,我叫胡志宇,骑行社的,早上我们见过,上个星期晚上无意碰见你在这练车,看你实力挺不错啊,高校联赛有没有听过?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这届可要冲进总决赛,看你这么喜欢骑车,年轻人不比赛可惜了啊!”
听见两人的对话,后知后觉地的易清风这才发现这两人就是早晨见着的同一批人,三人保持在同一个频率上踩着脚踏板,丝毫没有落下,胡志宇依旧将夜晚显得亮眼的两排白牙露出来,满脸的自信,春风拂面桃花开,宛如掉进了春意盎然的游园中,周围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丝毫没有胀眼,也不觉厌烦。
满脸稚气的中二少年抬头,皓月当空,难得的好天气,眼中似乎印下了漫天星河,每一颗从眼前划过的流星的轨迹都看得那么清晰,就像在黑暗中抓住了火炬一般耀眼而充满着希望,直觉告诉他要找的人必定是眼前人,低下头来的笑容如同闻到了诱人美食一般沁人心弦:“所以……加入我们吧!”
易清风对上了那双水中月般清澈的双瞳,神情一度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