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再看一眼地上的熙儿,目光如刀地扫视四周的侍卫,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侍卫们纷纷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侍卫长!”明堂高喝。
侍卫长应声出列。
“说!”明堂盯着他。
侍卫长迟疑道:“是……是……”
“是什么?”明堂不耐地皱起眉头,眼看就要发怒。
“是她自己掉下来的。”一道女声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明堂扭头一看,只见辰莹在侍女的扶持下正慢悠悠地从楼中走出来,顿时眉峰一拧。
辰莹走到近前,看着地上的熙儿,冷淡地问:“还没死么?”
明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惊又怒:“你把她推了下来?”
辰莹有些轻蔑地一笑,道:“她哪配我亲自动手?”
“啪!”一声惊响,辰莹捂着脸颊向一旁踉跄而去,身后宫女惊叫着扶住了她。
“你疯了!”明堂怒喝。
“你竟敢打我?”辰莹抬头,嘴角血丝蜿蜒,万分震惊且愤怒地看着明堂。
“又想寻死?要死赶紧去死,死远一点!”明堂真的是对她绝望了,她做任何事根本都不为他考虑,即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若是秋雁影在这里有任何不测,宴泽牧绝不会放过他,而现在百州已经是风雨飘摇山河破碎,哪还经得再树这样一个强敌?
她自私到眼里心里只有她自己,她如此恨秋雁影,只怕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田明晟吧,为此,她可以不管不顾,恣意妄为。
他真的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何会看上她?
辰莹几近麻木地看着明堂,半晌,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极冷的笑意,伸手拭去那一丝碍眼的血迹,淡淡道:“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我怎能留下你独自离去,要走,也要一起走。”
明堂盯着她,面无表情道:“来人,把皇妃送回宫去。”立刻有侍卫围过去。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宫门一步。”明堂沉喝,眸中,一片冰冷的绝望。
御医很快赶了过来,给熙儿诊治一番后,向明堂禀报,说熙儿多处瘀伤,右腿骨折,幸好性命并无大碍,不过,腹中胎儿却是保不住了。
遣退御医之后,明堂皱着眉头看了看床上的熙儿,令宫女小心伺候着,和龙秀一起离开和春台返回书房。
坐下之后,明堂握拳不语,表情愣怔。
龙秀心中也在犯愁,但看到明堂那样,还是忍不住劝道:“表哥,事已至此,你也别太上火了,毕竟,她腹中还怀着你的孩子。”
明堂唇角一勾,苦涩地一笑,道:“孩子?我在意孩子,宴泽牧难道就能不在意?我千防万防,独独没有防备她。哼,龙秀,现在你知道了,像我们这种皇室子弟,选择一位合适的皇妃是多么的重要,选择得不对,就有可能要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
龙秀怔了一怔,道:“表哥,你言重了,事情,未必会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现在当务之急时,在宴泽牧来要人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弥补。”
明堂心烦意乱,问:“如何弥补?”
龙秀道:“秋雁影与宴泽牧原先是敌非友,若非因为失忆,是绝不可能与宴泽牧在一起的,若是我们能令她恢复记忆,秋雁影势必不会再愿意回到宴泽牧身边,如此一来,她自己不愿意回去,可就怪不得我们了,至于失去孩子一事,宴泽牧也会认为是她恢复记忆之后自行打掉的,与我们无干。”
明堂想了想,道:“如何能使她恢复记忆?”
龙秀道:“我听闻宴泽牧会一种邪术,叫做黑风摄魂,中者会丧失自己的意志,听凭他摆布,依我看,秋雁影八成就中了他的黑风摄魂。我们可以去问问雷霆,看他可有办法破解。”
龙秀点头,道:“事不宜迟,马上去。”
午后,龙秀急匆匆回到延璃宫,禀告明堂黑风摄魂之术只有宴泽牧才能解,他手下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明堂恨声道:“怪不得他如此不慌不忙!如今该怎么办?”
两人正焦头烂额茫无头绪,一名宫女突然急匆匆来报,说皇上病危,贵妃娘娘请明堂速去龙榻前见皇上最后一面。
明堂当即回到内殿换上朝服准备前往探视,临出宫门,突然又停住,转身对跟在他身后的龙秀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当即拉着龙秀回到内殿,道:“父皇病危,看来不日就会归西,我们正好以此为借口,说宫中忙着张罗父皇的身后之事,顾此失彼,怕一时照顾不周委屈了秋雁影,宴泽牧既不来接,那我们派人将秋雁影给他送去。你先将消息透露给田明晟一行,暗令沿途关卡不要阻他,路上尽量慢些走,若是在宴泽牧的人来接应之前,秋雁影被田明晟给‘劫’走了,那我们就爱莫能助了。”
龙秀道:“明白,我马上去办。”
明堂点头,心中又暗恨,此番,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分毫好处捞不到,还要千方百计地规避可能招致的祸殃。若不是辰莹,事情何至于到这一步。
等父皇一驾崩,他就可以登基即位了,届时,他要将楚媚接回宫来。
至于辰莹的反应,他已不想去管了,孩子,楚媚一样可以为他生。
夜晚,一阵剧痛唤回了熙儿的意识。
她蹙着眉头,挣扎着睁开眼睛,立刻听到床边传来侍女高兴的声音:“醒了醒了,春枝,快去禀报殿下。”
另一个侍女答应着,接着便是一阵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熙儿重新闭上了眼睛,失而复得的记忆,让她有一种死而复生般深刻的痛,这种痛远非身体上的痛可比,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还活着的这一事实。
四个月了,她失去萧天临四个月,直到今天,她却依旧无法为他流出泪来,这四个月的经历,让她无颜去追忆他,无颜悲痛他的逝去,因为她……爱上了杀死他的凶手。
她不想用失忆来为自己解脱,不论如何,她总是她,她没有变成别人,这四个月中与宴泽牧的感情,也是出自她的内心,尽管如今回忆起来令她生不如死,但她可以痛恨的,除了他之外,只有她自己。
谎言织就的幸福锦绣,一旦掀开之后,果真如她失忆中深深惊恐的那样,露出了惨不忍睹的千疮百孔,这糜烂的创口痛碎灵魂,终生难愈,她所能做的,除了玉石俱焚之外,连流泪都显得多余和虚伪。
生命给予了她太多的不测,以至于即便遭遇了这样的变故,醒来后也觉得如梦一般,再正常不过。
不同的是,常人做梦,总有美梦与噩梦之分,而她的夜,除了永无止境的梦魇之外,再无其他。
除夕之夜,在洛宁养伤的宴泽牧接见了来自盛泱的使者,听说明堂要派人将熙儿给他送来时,他没有做过多的表示,只道会派人去洲南与盛泱的边界迎接。
使者离去后,宴泽牧招来飞光,令他率领两万精兵化整为零向盛泱潜行,他随后就到。
明堂不提任何要求就将熙儿奉还,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原因,不过,最好不是因为熙儿出了什么事,否则……
田明晟终究未抢得过宴泽牧。
正月初二,墨影带着两千黑翎军赶到百州与田明晟会合,初七,田明晟一行抵达盛泱通往洲南的必经之路云安,就在云安以南的山道上成功截住护送熙儿前往洛宁的百州军队,但同时,也遭遇了阎煞前来接应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