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不解地一凝眉。
辰弘道:“有两万不知来历的精兵,就潜伏在翼营的后方,当你们与阎煞敌军交手时,他们原本想从后方偷袭,不料被赶来援战的五皇子一举擒获,据俘虏招供,他们,是七皇子明堂的人。”
熙儿恨恨地一握拳,怒道:“明堂这个卑劣的小人!”
身旁辰弘无语,熙儿转头一看,见他颔首垂眸,一脸沉郁,以为她的话触动了他和辰莹的兄妹之情,不由道:“对不起,弘哥哥,我不是……”
“熙儿,你不必顾虑,虽然,他是辰莹的夫婿,但他箭射辰奂在先,偷袭你在后,全无顾念正义之道德,亦无护卫社稷之情操,若有机会与他照面,我与你一样,杀了他,是无需迟疑的选择。辰莹有眼无珠在先,不分是非在后,受苦,也是她自找。”辰弘平静道。
熙儿眸中泛起泪花,伸手按住辰弘的手背,道:“弘哥哥,王府那边你也一定要加强警卫,万不能令祉延出事。”
辰弘点头,道:“你毋庸担心。”
熙儿掀开身上的薄毯下床,一边穿衣一边道:“弘哥哥,为免夜长梦多,我今夜就走。”
辰弘站起,惊道:“今夜?熙儿,这太急促了,你起码休息一两日再走。”
熙儿一边系腰带一边道:“事不宜迟。”很快就将自己收拾好,她拿起墙边的银枪,想起就在几个时辰前,它曾穿透了渺云的心脏,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
她忍着泪,转身,对辰弘道:“弘哥哥,若是一切顺利,我会亲自带李荥来见你。”
辰弘忧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看着她道:“熙儿,对于你,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好好地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熙儿点点头,道:“翼营,弘哥哥,拜托你了。”
八月四日,东海杏杨,这是一座东海与京北交界处的城池,经过几个月的挣扎,明堂的大军终是被凌弑语彻底赶出了京北。
这几日,明堂的情绪极度低落,田明晟在伏虎关时,辰莹还常常给他出谋划策,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留春站住脚跟与凌弑语形成对峙之势,皇上对此大为嘉奖,称他忠勇骁战,听其语气,似乎不日就会将他立为太子一般。
可自从田明晟告病回国之后,辰莹便似突然对战局失去了兴趣,对正在进行的战事不闻不问,如今,落得这般落魄战败狼狈撤退的结局,他已无可挽回地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正在房中懊恼徘徊,门外响起叩门声。
“进来。”他烦躁道。
龙秀推门进房,抬头便道:“表哥,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明堂皱眉看着他,道:“而今于我而言,还有什么可算作好消息?”
龙秀道:“刚刚探得的消息,夜灵率边防军直奔安海郡去了,看起来田明晟不在他要黏上凌弑语了,表哥,你看我们是否乘机夺取伏虎关,若是能攻下伏虎关,那可是大功一件。”
明堂眼光闪了闪,低眸沉思片刻,道:“伏虎关有平楚重兵把守,若是硬攻,伤亡太大,眼下我们手中可就剩东海这点兵力了,保存实力更为重要,不能再兵行险招,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坏消息是什么?”
龙秀道:“我们派往洲南的两万精兵于昨日下午被五皇子擒获了。”
“什么!他怎么会在洲南?”明堂几乎跳了起来。
龙秀道:“昨日,洲南翼营在新月湾与阎煞大军激战,我们的人马本想趁机抓住秋雁影,不料五皇子突率二十万大军出现在新月湾以北,我们的人就暴露了。”
恨到极处,明堂反而冷静下来,徘徊几步,回身看着龙秀,目光阴险道:“他竟然公然去援助叛贼辰弘对抗盟国的讨伐,你说,父皇会如何看待此事?”
龙秀眉头微蹙,道:“宴泽牧讨伐的阵势太大,的确令人担心,只怕皇上此刻也正在观望。”
明堂点头,道:“的确,但他毕竟还没有越过我们给他划的底线,要是现在我在盛泱就好了,可恨我现在想回而不能回,否则,定让姬傲好看。”
龙秀道:“表哥无需多虑,姑姑在皇上身边定然不会放松的。”
明堂点点头,思绪一转,问:“那秋雁影现在还在洲南吗?”
龙秀道:“在,但有一件事令人起疑。自开战以来,洲南的战况十分惨烈,据报,秋雁影数度身陷险境,甚至与宴泽牧手下的微风交过手,也受了不轻的伤,而宴泽牧却一直没有亲临过战场,如此看来,他似乎不太关心秋雁影的死活啊,这与你我推测的大相径庭。你看,我们会不会押错了宝?”
明堂皱着眉徘徊几步,突然问:“宴泽牧现在人在哪里?”
龙秀一愣,摇头道:“这倒不知道,应该,在金辉吧。”
“我要他确切的行踪,马上去查。”明堂厉声道。
龙秀领命,正待退下,一名近侍突然奔了进来,行礼道:“禀七殿下,刚收到平楚的飞鸽传书。”
明堂拿过纸条,挥退侍卫,展开一看,眉间顿时皱出一个川字,恨声道:“我们又上了宴泽牧的当了,这个天下第一巨奸!”
龙秀见明堂突然恼羞成怒,大惑不解,问:“怎么回事?”
明堂冷冷一笑,道:“他必然是识破了秀女之事是我们对他的试探,所以故意做出那番不合常理的举动来,让我们在猜测中将注重点放到了秋雁影身上,而他自己,却在这段时间悄悄研究着幽篁门,刚收到的消息,就在昨日,我们守在幽篁门外的人看到大批阎煞高手在宴泽牧的率领下直奔再生谷去了。”
龙秀一惊,道:“眼下,李荥可是在再生谷啊。”
明堂恨道:“谁说不是呢?现在我们派人过去已经来不及了,看起来,宴泽牧和幽篁门中人必有一番恶战,你马上飞鸽传书给再生谷外我们蹲守的人,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若不能,一定要盯住李荥,看他最终落在了谁的手里,我们也好有个目标。”
龙秀领命,明堂又叮嘱道:“记住,吩咐他们一定要隐秘行事,此时,我还不想与宴泽牧撕破脸皮。”
龙秀应声:“知道了。”正待出门,又是一名侍卫急慌慌地跑来,还未开口,明堂刚刚展开的浓眉一皱,不耐烦道:“要是坏消息就不必报了,马上给我滚出去!”
侍卫一愣。
明堂转眸看他,眸光如冰,道:“还不滚!”
侍卫这才战战兢兢行了一礼,道:“禀……禀殿下,不是坏消息,是是,军中大夫刚刚诊出皇妃有喜了。”
这次轮到明堂一愣,已经走到门侧的龙秀也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愣怔中,明堂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道:“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我要马上送皇妃回盛泱安胎去。”
幽篁门再生谷,风阁后面的小河旁,夜。
月光如水,清清凉凉地照在河畔之人的身上,映射出一层冷色的光晕,远远看去,似轻轻一抖,便能拂落一地的霜。
箫声如歌,仍是那曲耳熟能详的《西江月》。
燕洱站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河畔之人的背影,眸中,有泪如星。
曲子吹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吹箫之人身体微微一倾,一手撑在身侧的大青石上,脸微垂,一线血色喷射而出。
燕洱心一紧,身形一晃便来到那人身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焦急道:“谷主,你……”说到一半,泪流了下来,她能说什么?自从他带着李荥回来后,身体状况便一落千丈,原先,五六天才会吐一次血,后来,渐渐缩短为三四天,一两天,而今,几乎天天要吐两次血,李嘲风对此束手无策,又实在不愿坐在谷中眼睁睁看他一年之限的日日逼近,便和华宏一起出去寻找古书上所画那种能解血毒的动物去了,只剩她一人日日陪在他身边忍受内心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