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已经超越了历史上所有大师的智力高度,我所在的位置再无一人。
我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这个漆黑一片的圆形黑色通道。
可是……想要到达那个智力的尽头……我的大脑和智力还是不够。
而且,更可怕的问题是,智力的发展……是有尽头的么?
如果智力是一条没有终点的无限之路,我的智力不断增长,又会达到一个怎样的水平?
一种强烈的想要追求智力渴望真理,想要抛弃这个烦躁尘世的厌世感开始在我的心中弥漫开来。
在这一刻,我清楚得看到,我过去认识的大多数人……仅仅都不过是在智力树的底端罢了,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爬行在树根处,浑浑噩噩地毫无自知地过着愚昧无知且无智的重复生活,日复一日地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可笑逻辑漏洞和语言陷阱所迷惑难以超脱。
只有如尉文龙墨隆一剪梅金启哲等人有大师甚至比大师更高的高度……
可是,我却已经超越了他们的高度。
头顶上的智力之洞正在散发出迷人的诱惑,似乎在引诱着我走向无穷无尽的理性尽头,走向智力的最深处……
我仿佛听到那个智力黑洞之中传出了母亲般的呼唤:
“来吧,王一生……来到这里……来追求至高的智慧,无上的真理吧……你有那样的慧根……你可以做到……只有你能做到……从一个追求智力的人,变成智力本身吧……”
只要我愿意,我只要稍稍动动脚尖,就可以随风而去,前往智力黑洞的尽头,寻求且占有那个有着强烈吸引力的抽象而数学的智力世界……
那样的境界是什么?
上帝?
不,那不是上帝这个由愚蠢的人类发明的愚蠢的词可以描述的东西。如果非要说,那样的存在,就是无限智力,无限高阶的逻辑。那是远远超脱了上帝的存在……上帝也只能从它身上借助创造世界的灵感逻辑和命运。
我可以做到,我可以轻易地超脱……离开上帝游戏,成为上帝,超越上帝……甚至接近乃至超越美夜子那样的存在……虽然那也许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旦我选择了追寻智力的道路,我将抛弃这个尘世。
抛弃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肉体的生命,所拥有的记忆,过去,认识的亲朋好友,甚至是王一生这个人格符号本身……
我的身体已经开始飘起,我已经开始无法控制我对智力的渴望,开始走向那个智力黑洞,引领我走向智慧和知识的天堂……
可是就在最后,站在树枝上的罗素却还是拉了我一把。
来自尘世的蝼蚁们的枷锁,缠绕住了我的双翼和双腿,把我拉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一刻,我低下头,骤然清醒。
看着那些依然如蝼蚁般挣扎在愚昧而渴望知识教育灾难贫穷疾病和尘世苦海里的凡人们,我的心中无法自制地一痛。
是的,知识和智力在吸引着我走上天堂。
可是,对人类的愚昧和苦难的同情心,却还是把我拉回到了尘世。
是的,一人成佛不是佛。
众生成佛才是佛。
黑暗的世界如同退潮般离我而去,光明的世界重新回归。
在那仿佛来自遥远世界的朦胧女声之中,我睁开了双眼。
“一人成佛不是佛,众生成佛方为佛。智之一字,上知下日,日日长智,方才能转识成智。有话说‘吃一堑,长一智’,王一生,你也算是悟到了。”
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那熟悉的声音传来,熟悉的手术房间重新回归了我的表征世界。
玉狐仙子银狐仙子和金狐仙子正分左中右环绕站在我的身旁,而在我的右侧,则站着一道依然美到足以让人停止呼吸的身影。
狐仙,她正站在那里,穿着一袭素身白裙,婷婷如同一柄收束的墨印梅花油伞。
狐仙瞥了一旁的金狐仙子一眼,道:
“好了,考验结束了,他已过了第六劫,给他松绑吧。”
“是,大仙。”金狐仙子毕恭毕敬地冲着大仙低头颔首,然后走到了我的身旁,将缠绕住我身上的重重皮带给解开了去。
而一旁的玉狐仙子和银狐仙子也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没有了最开始的敌意。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手扶额,皱眉道。
“看来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金狐仙子道,“他忘了前面的六劫,都是他自己通过删改自己的记忆来成功渡过的。”
玉狐仙子双手抱着后脑当枕,笑了笑,道:
“没有大仙设计渡劫的一道道关卡,他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除了金启哲算是个来早了的小意外,其他御镜堂司伏见一剪梅的关卡,可都是大仙亲自设计的。大仙慧眼通天,当然清楚地知道王一生的内心弱点是什么,需要设计什么样的关卡才能促使他渡劫。”
“不,就算是金启哲那一次,大仙也还是稳操胜券的。”银狐仙子冷漠地道,“那时候大仙利用障目术隐身了,就在王一生附近,如果王一生出现意外,她可以用定身术定住在场所有人。斗狗场那次也一样,所有狗的脖子上都罩了特定的项圈,如果有狗要把王一生给咬死的话,那些狗会被脖颈上的项圈卡断咽喉。”
碎片化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记忆之中存在着的诸多自相矛盾式的细节和漏洞在这一刻如同拼图一般自行拼合了起来……
为什么玉狐宗的人可以轻易地知道司伏见一剪梅等人的信息并且对他们下手?为什么我每次渡劫的时候,狐仙都“恰好”不在我身旁,比如一剪梅这一次,我渡劫之前,为什么狐仙“恰逢其时”地和宋道明离开了?为什么在船长8号上,狐仙没有现身?为什么当初御镜堂将我射伤带走之后,狐仙没有立刻现身?而当金启哲对我下手之时,狐仙却又莫名其妙地在旁边出现?
所有的答案,在这一刻,终于完全明了。
“原来如此么……”我那已经恢复如初的右手缓缓地从额头滑落到了眼前,然后滑过了脸颊,落在了染透了鲜血的床单上。
“一切……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布局啊。”
“可想起来了?”站在一旁的狐仙,用她那依然空灵而懒散的语气问道。
过去的六劫,每一劫都是我和狐仙商量进行的,狐仙指明渡劫需要满足的条件和大致方向,我负责安排具体的细节。包括金启哲那一次,也是顺水推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