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梦。”狐仙忽然道,然后她突然用一种疲倦悲伤乃至哀绝的眼神看着我,“千百年来,玉狐宗历代宗主,所寻者,无非是这一块被称为溪山梦的净土圣地。呵。”
“溪山梦……那到底是什么?”我平静地道。
这一次,狐仙这个女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她只是细细地玩弄着肩头的发丝,却是闭口不言。
“不肯说是么?珂珂说,我娘曾是玉狐宗的小公主……这么说来,这玉狐宗,和我的渊源倒也不浅。”我缓缓地道。
狐仙侧目看着我,道:
“王一生,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的体内流淌着的,乃是两代帝王的鲜血。七两二钱命的你,注定不会浑浑度过一生。”
“七两二钱命,所谓的称骨算命是么……我可不信这一套。”我淡淡地道,“我最反感的,就是决定论这一套。”
狐仙缓缓地道:
“终有一日,你会知道,给你安排命运的那个人是谁。”
“那么,心象外显又是什么?”我沉声道。“身体上的异变,会达到什么程度?”
狐仙飘然转了身,一席白裙连同她那漆黑如墨的长发徐徐转成了伞状。
“喻象。”狐仙用清冷的语调轻轻道,“我只说一词,能够悟到何等层次,便看你自己了,王一生。”
“喻象……”我反复品咂着这个词。“呵。大概意思就是将某种心中构想出的图景显像化么。假设金丹是某种高科技的技术产品生产器,它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根据人脑所显现出的图景而提供能够支持使用者脑海里的图景的技术么。虽然珂珂的飞行能力并不符合正常情况下的物理法则,但是假设金丹能够不遵守寻常科技产品的最节能最经济法则,只是以满足使用者心中图景为目的,就可以制造出珂珂那种飞行的场景。某种意义上说,珂珂的飞行能力虽然看似是利用了空气动力学,但是也可能那只是表象,事实上是某种反重力技术么?”
狐仙用轻忽缥缈,兴致缺缺的眼神扫了我一眼,道:
“任你高兴怎么想吧,王一生。”
就在狐仙话音落下间,我的大脑内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这阵刺痛来的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那一刹那,我感觉到眼前的整个世界的图景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太阳穴,可是我眼前的世界图景却还是在以奇怪的方式变化着。
当我的视线猛然扫过街道对面街道上的广告牌时,广告牌下一连串的电话号码数字就像是玻璃般怦然破碎,直接刻入到了我的大脑之中,而且这些破碎的数字以各种不同的序列组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不论是倒写,还是正序,还是乱序,所有的电话号码的数字组合,都像是不受到我自己控制一般,在我的脑海之中疯狂涌现。十和不同的数字,3628800种可能,尽数在我的脑海之中闪现而过,那爆炸般的信息量,就像是闸门损坏的大坝,其内部存蓄的湖水就如同山洪般奔涌而出,瞬间将我吞没!
不单单是眼前的数字,所有我视野里看到的文字都以不同的形式胡乱组合破碎重组,在那一瞬间,我视野中的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我的观察持续了感知饱和现象,所有熟悉的文字在那一刻都变为了陌生,但是转而却又变得熟悉,所有的图案与文字都以二维几何图的形式在我的脑海之中转变组合。每一个不同字体的电脑文字其偏旁的提勾转折,都以正弦曲线法和矢量法的形式表现在我的脑海深处。文字偏旁笔画之间的连贯性断裂性和刻意感清晰地在我的脑海里呈现。两个相似到几乎无法区分的文字,我可以轻易地辨别出哪一个是一气呵成地原创,哪一个是有样学样地临摹。甚至,街道上奔驰而过的车辆呼啸产生的噪音或者播放的音乐,都在我的脑海里以谐波图的形式完全呈现。
大脑一阵一阵抽跳产生的剧痛和眼前突然变得极其破碎而清晰的世界逻辑图像,让我一时间难以承受其负荷。我转向了一旁的狐仙,嘶哑着声音道:
“这是怎么回事,狐仙?”
狐仙双目微眯,用一种轻柔淡雅的目光看着我,自言自语地道:
“看来是你那本该如枯叶败柳般萎零的灵根因你的渡劫而朽木逢春了呢。恭喜了,王一生。你那份被隐没在血脉中的潜力,复苏了。”
“告诉我,要怎么控制?”我闭上了眼睛,捂着头,蹲坐在地上,嘶哑着声音道。
“这个,得须由你自己。”狐仙清清淡淡地道,“不论如何,这可是你的大机缘。”
狐仙的声音在我的耳内仿佛变成了多重,我甚至能够瞬间分析出狐仙声音的韵律节奏与音量,甚至,我可以把她的声音分成多份,一种主音色和五种辅音色都完美地区分开来。狐仙那慵懒强调中所携带着的几分西皮式跳进音程被我捕捉到了,我脑海里下意识地意识到狐仙的话音偶尔以“宫”调式为主,因此,她在说某些关键时刻的转折话时,其声律色调会显得明亮华丽细腻。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和普通人的声音比起来,狐仙的声音居然是那么的完美和谐,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分出来的主音色辅音色韵律音量音程变化所构建出的波形曲线都是那么的平稳柔缓,这和普通人的声音完全不同,普通人说话的音质曲线是徒升徒降,极其颤抖陡峭,所以音质极差,但是狐仙的声形曲线,却可以堪称完美,所以的她的音质也是极其清澈空灵。在以前,我虽然能够欣赏到她声音的美妙,可是,却从来未曾感受到其背后更美妙的真相。
而当我抬起头时,路上行走的路人的走路姿势在我的脑海中也变了,每一个人路人习惯性的走路方式,我都开始看不惯,我发现每个人的走路方式都并不完美,每个人的行走时关节的发力和配合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陷,他们的趾骨跟骨距骨的发力点和腓骨髌骨股骨的配合完全没有到完美理性的程度,完全可以做更大幅度的调整,从而达到既省力又高效率且注重美学上的幅度的程度。而相反,狐仙的每一步步姿,却是几乎完美地契合了数学上的某种等势关系规划的序数规则,不管是她做出的慵懒散漫随意的动作,其背后却都符合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数学美感。在以前,我竟然都未曾觉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