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卿并没有按照叶穆的说法,去陷害容景睿。但是她真的很想见到哥哥。
叶穆眉眼低垂,见闻卿走来他一笑:“果然,下不去手么?”
闻卿不说话,因为那确实是事实,她下不去手。
风波一过,容景睿并没有把那些背叛的老臣除掉。毕竟他们待在朝上已久,不能把他们铲除否则后果很难说。
闻卿算是这次战役的功臣,容景睿答应赐她一个奖赏。闻卿的心底仍然是想要,去见兄长。所以她举荐了叶穆做宰相,容景睿对这个国家早已经失掉了欲望。所以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容景睿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喝酒,借酒消愁。千丝万缕,妖玖玥都是已经回不来了。
他忽然想起,已经为了妖玖玥做的一些事情。
妖玖玥回到了王爷府,她再次站到王爷府门口,心情有些复杂,和初到时的满腔恨意截然不同。
她想,她可能是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感情,心里有了些许归属。
如果不是容景睿,或许自己到现在都还在四处漂泊。所以一想到她利用了容景睿,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守门的侍卫看到妖玖玥一时有些惊诧:“肖……”妖玖玥微笑着摇摇头,守卫了然,没有再说话让妖玖玥进去。
妖玖玥走进了扶内,一路上看到的下人并不多,甚至后院,她都没有听到像往常那样的嘈杂声。
太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
来到之前的绿芜苑,她推开门,里面的布置还和她走时一样,没有变动。她刚踏进房内,就听到了扶孙氏那根手中常拄的拐杖敲击在地上的声音。
她转过身,扶孙氏由身旁的老嬷嬷扶着,此时她看着比往常更苍老了些。两鬓斑白,一头银丝被一丝不苟的梳起,发饰中间一块玛瑙石。
她脸色不好,看着妖玖玥的眼神更加不友善。妖玖玥轻轻福了福身,“老夫人吉祥。”
扶孙氏看着她,眼神冰冷,冷哼了一声,不叫妖玖玥起身。时间一久,妖玖玥微曲的双腿有些发抖。
妖玖玥见扶孙氏没提让自己起来,她自己缓缓起了身,轻轻动了动有些酸痛的双腿。
她听见扶孙氏的拐杖狠狠敲打在地板的声音,和她响在耳边生气的质问声。
“扶芸苏,我们王爷府自你入府的那一天起,院内大事不来,琐事不断!扶扶好心收留你,你心里可有一星半点的愧疚?从你入扶,扶内就再也无安宁之日。三天两头争吵不断,后院更是一团糟乱!你敢说这些都不是你的杰作?”
扶孙氏说话时底气十足,说到最后心情有些激动,气的咳嗽一声。旁边的老嬷嬷连忙顺气,对妖玖玥也是怨气不小。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因为她。是扶扶收留了她,但她可有过一丝的感激之情?
其实扶孙氏说的本也没错,后院的硝烟确实因她而起。现在将军扶的处境,也是因她而起。
所以确实都是因她而起,她将将军扶置于现在这般地步,她终究还是忘恩负义的人。一边自以为是的为林若南讨回公道,说是报恩,另一边在说着报恩的话,却干些忘恩负义的事。
这样的自己,和她所痛恨的那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她在为林若南报仇的同时,想到如果是林若南看到现在这样,林若南愿意吗?
她……做错了吗?
饶是如此,妖玖玥思绪转过千百遍,还是涩涩开口:“对,是因为我。”可她随后大声反问:
“但是,真雪没错吗?你们没错吗?你们就都是无辜的吗?你们无辜,那林若南就不无辜吗?她难道就该死吗?”
“你……”扶孙氏后退了几步,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在害怕什么还是被气的。
林若南,又是林若南!这个女人一直都阴魂不散,死了还不安生!扶芸苏入扶是为了林若南的死,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可是虽然林若南不是直接死于她手,但她是知情人。她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却选择知情不报,选择了私下解决。她选择了包容罪魁祸首,也是间接害死林若南的凶手。
她尽管对于林若南这个儿媳有不满,可终究还是没有害她的心思,也是碍于国公扶的势力,她没有想过要害死她啊!
但是最后她还是死了,是死在自己的侄女手上,还死的那样不干净。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都记得她死去的模样。是那样的不甘和怨恨,那种绝望的眼神一直死死映在她的脑海。
每晚她睡的不安生,都是因为心里有鬼,她永远都记得林若南死去的样子,永远都记得!所以她选择张口不提林若南的名字,她觉得这样能让她好受。
所以现在又从妖玖玥的口中听到林若南的名字,她心里的那种感觉再次放大,恐惧与自责深深缠绕在她的心上。
她脑子的意识有些混沌,闪现在眼前的全是妖玖玥一张一合的嘴和林若南的笑林若南的死。
画面不断闪现,一直在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张口大骂:
“贱人,闭嘴!给我闭嘴!她都死了!都是因为你!现在扶里这个样子全是你还害的!”
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妖玖玥,眼底里一片怒火。她歇斯底里的怒吼,一点都不复平时古板严肃的庄重模样。
扶孙氏松开老嬷嬷扶着她的手,冲向妖玖玥,一把钳住她的脖子,脸色充血,面容狰狞:“贱人!都是因为你!”年过半百的扶孙氏,力气竟然大的惊人。妖玖玥感觉自己根本喘不过气,怎么都逃不过她的钳制。
这时,容景睿刚刚回扶,像往常一样来绿芜苑看看。本来以为还像往常安静,却刚到绿芜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怒骂声。心里一惊,连忙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看到自己时时想起的人被自己的母亲掐住脖子,老嬷嬷在一旁又挣脱不动。心里发慌,连忙上前拉开扶孙氏。
“娘,娘!”扶孙氏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意识回笼。看到一旁妖玖玥一脸面色苍白,不断咳嗽,心下暗惊:“明义,为娘……”
容景睿给妖玖玥顺气,见妖玖玥缓和一点。看着扶孙氏的眼神有些意想不到,他心里有些苦涩:难道娘,就这么容不下她吗,居然想着置她于死地。
扶孙氏看到儿子这样,心里有些慌乱:“明义,我……”她想要解释,但容景睿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容景睿摇摇头,苦涩的笑了。
“娘,您之前就错了,难道还要再做错吗?我知道您不喜欢雪儿,那您不看她就好了。娘,您为什么……就容不下她呢?”
容景睿语气低落,字里行间透露着累。扶孙氏见儿子这样,心里有些难受,她轻瞌了眼,叹气:
“罢了,是为娘错了。肖小姐,之前是我老太婆情绪激动,伤了你还望你莫怪。从今以后,这扶扶的事我就不管了。”
容景睿猛然抬头,看着扶孙氏不可思议,他有些急躁,想要喊她。扶孙氏却笑了,对他摆了摆手,拄着拐杖,任老嬷嬷扶着自己往回走。
就听到她失落的语气散在空中:“我啊,人老咯,管不了啦!”
后来听闻,扶孙氏搬离了原来的院子,去了扶内最清净的院子。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末浅得知容景睿竟遣散了整个后院,久久不能接受,这不能接受的缘由当然是因为赵府还有个肖雪。
如果肖雪没在赵府,那肯定是欣喜大于厌恶的,有着众多姬妾的赵府起码不会肖雪一人独大,更何况,容景睿眼里除了扶芸苏也看不到别的女人。
末浅越想心里不得劲,当初自己一眼就看出容景睿对肖雪的温柔宠溺体贴,别人只当是一个兄长出于对妹妹的爱护之心。
再说,这个妹妹的父亲还是因为救他而死,不爱护她也说不过去,而且扶芸苏人前都是那一副温柔乖巧的小意模样,谁家男儿见了,不想有着这么一个听话的妹妹呢,家里的都是些天魔星,讨债来的。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末浅坐不住,叫来人去给芳家大小姐芳华下帖子。
她知道芳华和自己一样,也对容景睿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之前只是碍于好友林若南,不好过于亲近,隐藏起自己的感情。
现在,林若南不在了,她肯定不会过于抑制自己对容景睿的爱意,追求自己所喜欢的所要的人,自然全力以赴。
很快地,芳家就回了帖子,上面写着请尚书府大小姐末浅于申时三刻过府赏荷一聚。末浅派人去娘亲末何氏那里报备一声,以免自己的爹爹下朝找不见人。
这厢芳府里,芳华得知容景睿遣散后院的消息,也和末浅一样的心情,只不过不同的更多是释然,虽然有些微的不甘心,不过证明自己也没白喜欢错人。
容景睿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对林若南死去的愧疚,虽然她不在了,至少对他的下一任妻子有了保证。
芳华也隐约知道容景睿是喜欢扶芸苏的,人往往在对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情上是有着非一般的关注与非一般的直觉。
容景睿摇摇头笑了,他已经喝得够多了。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没一会就晕了过去。
闻卿刚好来看他,闻卿知道容景睿对扶芸苏的情深是怎么样一般的。说起来她是真的很羡慕,这也只是羡慕而已。
闻卿将容景睿扶起来,进到房间里。容景睿因为喝了酒脸上有些红润,闻卿瞧着禁不住笑了。
心里暗暗想傻瓜。
她正打算离开,刚起身却突然觉得脑袋有些不舒服。没一会就倒下不省人事。
昏迷期间,闻卿隐隐觉得酸痛和听见人喘息的声音。当闻卿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而身边躺着的人竟然是叶穆。
“你——!”闻卿几乎两眼通红,叶穆却在一旁无所谓的看着闻卿。
叶穆笑笑起身,把衣服披上。“怎么?昨晚上叫得那么厉害,现在居然凶起来?”
闻卿一脸错愕,使劲摇晃脑袋却仍然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她突然觉得心如死灰,一种不干不净的感觉。她真的是脏啊,闻卿苦笑,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想自杀,可是她清楚她不能。闻卿抬起头来看着那个逍遥自在的男人,因为叶穆就是一条毒蛇。
一条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毒蛇。
叶穆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容景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