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血浓于水,当苏寒被踹飞的那一刻,苏栗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
她慌慌张张下楼,脚步都凌乱得不像样子。
大厅里只坐着裴家的人。
裴令城,宋安雅,还有欧乔。
他们坐在一起,面目平静得像是在看戏。
苏栗要冲过去把苏寒拉起来,被管家拦住了,“太太,您还是别管这件事。”
苏栗用力推开他,“他是我哥我凭什么不管!”
管家拽着她的胳膊不让走。
“你还好意思说这是你的哥哥,这个聚会我没有邀请他,他厚着脸皮来了就算了,还敢熊着胆子偷东西!你说你怎么有这么个下贱哥哥!”宋安雅满嘴是刺。
这时候管家眼前一暗,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回头看见是裴棠站在自己身旁。
他目光发冷的看着自己拽着苏栗的那只手。
管家连忙收了手,讪笑着退到一旁。
苏栗趁此机会过去把苏寒拉起来,苏寒被出踹得脸色发紫,嘴角渗出鲜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栗抬头狠狠道,“我最了解我哥,他不可能偷东西!”
虽然苏寒转变很大,但是苏栗依然觉得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做这种恶心的勾当。
宋安雅嘲讽道,“这嘴皮子真是灵活得很,证据都摆在大家眼前了,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么?”
裴棠从后走过来,在宋安雅面前坐下,“什么时候这么点小事都要兴师动众了?”
宋安雅没跟裴棠呛嘴,她示意了一下欧乔。
欧乔站起来对裴棠说,“阿棠,这种事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今天生日,我有点话要跟你说。”
欧乔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的手,但就在那个瞬间,裴棠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颗青枣丢进嘴里,巧妙的避开了欧乔。
欧乔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尴尬的收了回去。
裴棠道,“出去走还不如先看好戏。”
宋安雅把欧乔拉回来,欧乔有些失望的垂下头。
苏栗在一旁给苏寒把脉,这儿没有医学器具,只能用传统的方法暂时诊断苏寒有没有事。
苏寒咳嗽了两声,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苏栗,什么也没说。
他不是说不出话,就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的目光还是像以前那么熟悉,一言不发的看着苏栗。
苏栗自然是相信他的。
裴棠翘起一条腿,慢悠悠的开口,“妈,把大厅监控挑出来我看看,也就一会的功夫。”
欧乔抬起头来,手指不着痕迹的摩擦了一下。
宋安雅说,“我亲眼看见管家从他身上搜出乔乔的钱包,你难道连我都不相信?”
“妈,咱们就事论事,东扯西扯就没什么意思了。”
“这么小件事,交给你妈处理就行了。”裴令城忽然不耐的开口。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在裴令城的身上。
裴令城说完起身就要走。
宋安雅假惺惺的问了句,“你总得给句话吧?”
裴令城头也没回,“家法处理。”
裴家有规矩,家里下人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会被鞭罚。
苏寒是苏栗的哥哥,即使沾不上什么关系,但偷的是裴家的东西,也该被罚。
苏栗立即道,“爸,如果苏寒真做错了事我也认了,但是证据不是说你们看了就算数,你至少拿出来让大家看,让我心服口服。”
裴令城跟没听见似的,只顾着往上走。
苏栗只觉得一颗石头快速的往下坠,她硬是忍着没有去看裴棠。
裴令城长期在外出差,他跟苏栗接触不多,家里讨厌她,裴令城也不会对她喜欢到哪儿去。
送走一尊大佛,这屋子里就剩宋安雅最有说话权了。
苏栗站在苏寒面前,娇小的身躯护着他,直视宋安雅得意的眼神。
她猜得到这是欧乔的计谋。
欧乔想做什么宋安雅肯定会帮忙,苏栗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欧乔知道对裴棠下手无果,所以就把手段用在了苏栗的亲人身上。
真是卑鄙无耻!
苏栗握紧的拳头,开始微微颤抖。
裴棠看见了这个细节,表情没什么变化,而是又拿起一个脆枣丢进嘴里。
宋安雅让管家叫人进来。
管家拿了两条鞭子,苏栗看着他们,把苏寒护得更紧。
那两个下人就直接上来抢人。
苏栗站在苏寒面前,“你们不准动他!”
她少奶奶的权威,在这里实在不值一提。
宋安雅嗤笑一声,“你这么想出风头,那就先打你。”
苏栗刚被两个男人抓住手臂,裴棠随手抓起两颗枣,一左一右扔在那两人脸上。
枣脆但是硬,裴棠专门练过枪法,这力道就跟子弹穿过似的,硬是把两个男人给打得哎哟连叫。
裴棠声音冷锐,一字一句道,“动她一下试试?”
裴棠比宋安雅有威严。
特别是这两年,裴棠如雨后春笋高高崛起,命令越来越有杀伤力,快要赶超了裴令城的地位。
裴家上下都怕他。
宋安雅就知道裴棠留在这肯定会护着苏栗,所以一开始才想让欧乔把裴棠带走,看吧,果然不出所料。
她又气又急,“你又要干什么?我可没打算动那个贱人的,是她自己要逞强,有本事说就有本事承担啊!”
裴棠似乎忍了许久,对自己的母亲也没了几分耐力,“我最开始就说了,把监控拿给我看看,苏寒要真是偷了东西,我自然不会说什么,你非要藏着掖着干什么?心虚?”
知母莫若子,裴棠的每一个字都跟石头似的砸在宋安雅的心尖上。
而且这话说得这么直白,显然是不给宋安雅面子。
宋安雅也从未在裴棠面前这样丢过脸。
于是宋安雅就变相转移话题,“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了?你别忘了我是你妈,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裴棠面无表情道,“你也知道你是我妈,哪个妈在自己儿子身上耍心眼?”
欧乔不断的抚摸宋安雅的背脊,然后跟裴棠说,“阿棠,阿姨年纪大了,你别老是说狠话,我担心她身体受不了。”
裴棠站起身,“我妈就喜欢你,那多劳烦你在家里照顾了。”
说完拿起外套,顺势把苏栗扯到怀里,扭头对管家道,“严叔,苏寒的伤就交给你了。”
管家神色一紧,连忙答应下来。
眼前劲风一扫,裴棠带着苏栗走了。
没人敢拦。
欧乔想追上去,被宋安雅一把抓住,“就让他走,我倒要看看他多能耐!”
欧乔走不掉,只能任由裴棠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她无力的坐下来,手还在宋安雅的背上上下滑动,“阿姨,你太莽撞了。”
宋安雅手臂撑着桌子,无力道,“真是气死我了!小时候多孝顺的,越长大越管不住。”
欧乔给她按摩肩膀,“阿姨,我觉得你不能跟阿棠闹成这样,阿棠的性子倨傲,而且能分辨是非,你要是跟他硬碰硬,只会把他推得更远的。”
今晚上裴棠的反应出乎欧乔的意料,她现在心里也很慌乱,担心自己会偏离轨道,彻底输给了苏栗。
想到这里,欧乔瞳仁微缩,懊恼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苏栗是谁?至于她害怕?
这样的小喽啰,根本没有杀伤力才对。
宋安雅心里烦躁,在这里坐不住,就让欧乔去找裴棠,自己去卧房休息。
欧乔出去问管家,就知道裴棠的行踪。
管家讲,“少爷跟着少奶奶去医院了。”
欧乔睫毛微颤,“他看起来很着急吗?”
“少爷表情挺冷漠的。”管家有眼力见,知道欧乔在担心什么,就压低了声音道,“欧小姐你别担心,少爷是为了家里的名声好,少奶奶的哥哥干出这样的丑事来,少爷总得去压制风声是不是?”
欧乔饶有意味的看着管家,露出一个笑容,什么也没说。
管家也跟着笑。
欧乔自己开车去医院,还不忘在楼下买了礼品。
苏寒的病房在三楼,欧乔不喜欢跟病人乘坐电梯,就干脆走楼梯。
楼梯安静,几乎没有人。
欧乔缓步往上面走,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清脆而诡异。
二楼转折口的时候,欧乔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她顿时屏住呼吸,侧身站定在墙角,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儿太安静了,欧乔能听见裴棠说的每一句话。
“你也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丢人?”
“苏栗参加晚宴的任何东西都是妈手下的人一手操办,她要搞幺蛾子,那也得经过我的眼皮子,再说了,你用脚趾头想一想,哪个女人能蠢到侮辱自己来报复婆家?”
“还有,建议你去查一查礼服是谁设计的。”
裴棠的声音低沉而轻缓,听不出多激烈的情绪,但让欧乔感觉阵阵发冷。
她原本以为苏栗在裴家不算什么东西,自己随便动一动手指头,搞点阴谋诡计,大家都会只当笑话看。
可谁知道,唯独裴棠是最明事理的人,也最不给她面子。
欧乔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慢慢的缓冲自己的情绪。
裴棠往回走,看见苏栗坐在病房外面,肩膀垂得很低,裴棠只看得到她长而浓密的睫毛。
大概是他一身公狗味儿太浓烈,苏栗一抬头,就见裴棠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她眼里全是冷漠,起身就要往病房里走。
裴棠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这个点该回去了。”
苏栗挣扎了一下没挣脱,于是道,“晚上我还要守夜。”
“我安排了陪护。”
“裴先生,你又看不起我,干嘛非要霸占我的时间?你是不是闲得有病?”
苏栗的声音重而尖锐,有路过的护士病人都看了过来。
裴棠面无表情道,“没病,只是觉得我的生理需要比你的哥哥重要。”
苏栗气笑了,伸手啪的一声打在裴棠的手背上,“你需要这么强烈,我给你找几个鸡,代替我一晚上行吗?”
话音刚落,裴棠的眼眸顿时就沉了下去。
他往前压了两步,苏栗背贴着墙被迫面对他,裴棠呼出来的气息仿佛带着火花,要把苏栗烧得不见骨头。
裴棠咬着苏栗的耳朵恶狠狠道,“你有种再气我,我就当着你哥哥的面干死你。”
苏栗的心里一沉,眼里迸射出恨意。
裴棠见她不服气,就直接揽着她的腰往病房里走。
“阿棠,小栗,你们在干什么呢?”是欧乔的声音。
裴棠的手立即放轻了力度,支起身子跟苏栗拉开距离。
欧乔走了过来,身上的香水味也随之钻入两人的鼻腔。
她看向裴棠,“我来看看小栗的哥哥,他现在好些了吗?”
苏栗嘲讽的笑了一声。
裴棠整理好袖口,头微微垂着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也没什么好看的,苏栗在这守着就行了。”
说完就接过欧乔手里的东西,随手扔进苏栗的手里,“走,我们回去。”
他话锋里的冰冷,刮得苏栗的心有点疼。
欧乔回头看了看苏栗,什么也没说。
苏栗好一会才把视线从他们俩的背影上收回来。
病房里面传来咳嗽的声音,苏栗开门进去,见苏寒咳得厉害,就接了杯温水给他。
苏寒喝了一口不喜欢,挥手不耐烦道,“这个有什么好喝的,我要喝饮料。”
苏栗语气不温不火,“没有。”
“没有就去买啊!”
苏寒深深的看了苏寒好一会,抿了抿唇果真出门去买了。
谁知道裴棠和欧乔走得那么慢,这个时候还在楼底下。
苏栗站在不显眼的地方,沉默的看着裴棠护送欧乔上车,绅士得不像样子。
大概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欧乔刚坐上副驾驶就看见了暗处的苏栗。
欧乔浅浅勾唇,转身给裴棠系上安全带,从苏栗那个角度来看,两个人就像接吻。
苏栗赶紧挪开眼睛,大步往便利店走去。
苏寒拿到可乐没有立即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苏栗,“如果我现在不想喝这个,你是不是也要乖乖听话重新去买?”
苏栗坐下来,语气冷漠道,“你没资格使唤我。”
苏寒忽然就激动了,“是啊,我是你哥哥都没有资格使唤你,那你嫁到裴家,凭什么就要像个奴隶一样?你脑子里进屎了吗?”
苏寒说话向来难听,而且语气恶劣。
苏栗怔了怔,很快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老子还他妈不稀罕管,你死在裴家都没人给你挖个坑,你等着吧,裴棠那傻逼玩意儿迟早搞死你!”
说完拧开瓶盖,一股气喝了大半瓶可乐。
苏栗捏紧了拳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八点裴棠请的陪护就来了,好说歹说劝苏栗回去。
苏栗心情糟糕不想跟她磨嘴皮子,就拿着东西离开了医院。
苏栗没有回家,而是去喝了小酒。
酒不算烈,但也辣喉咙,苏栗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很快就上脸上脑,站起来双腿有点晃。
回到家里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开门的是郑妈,她扶着苏栗不断的嘀咕,“太太怎么喝这么多酒啊,也不知道叫个司机,一个人回来多不安全,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苏栗好笑道,“我巴不得有人把我抢了,把裴棠那傻逼坑得破产最好。”
郑妈赶忙去捂苏栗的嘴,“哎哟,太太你可小点声吧……”
苏栗半眯着眼睛咯咯笑,“啊?郑妈你说啥呢?”
话说完上楼梯的脚没抬上去,双腿一软身子直挺挺的往前摔,苏栗脑子晕乎乎的,手就下意识的往前抓,不知道抓到了什么,那东西也跟着往下掉,苏栗还是摔了个狗吃屎。
她低头一看,是质感很软的浴巾,上面的味道熟悉得很。
苏栗皱着眉抬头一看,就看见裴棠站在面前,皱眉看着苏栗手中被她扯掉的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