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死谏之恨
仙女奶茶2019-07-06 11:083,417

  拓跋陵早有准备,似乎丝毫不惧御史言官的参奏。

  就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凭下面的人磨破了嘴皮子,他还是咬定牙关不肯松口,直到御史言官被气得失了理智。

  “皇上!臣下所请皆在合情合理,皇上为何要一意孤行?太后悉心为皇上考量,皇上岂能辜负太后一片苦心,此为大不孝!乃是昏聩之君!”

  霎时间,朝堂静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御史浑身僵硬,全身血液瞬间冰冷。

  大不孝三字尚可有人敢点头附议,但对着拓跋陵直接骂出昏君,那纯粹就是找死。

  历代朝堂中,言官朝臣官位或许不高,但其位置却是极其重要,敢但皇帝面骂昏君、暴君的人也不可胜数,通常皇帝能忍则忍,不能忍日后找个由头处置了便是。

  但自从拓跋陵继位,敢这样当着他面骂他昏君的人,今日,才出了这么一个。

  他的继位登基,本就伴随着扑朔迷离和血腥镇压。

  拓跋连城惊讶地挑眉,看向那进言拿命博美名的御史言官,努力分辨了片刻,待发现那好像是公皙淑慧的人后,兴趣越浓。

  很好,终于有人将“昏君”二字骂了出来。

  有些话一旦出口,便收不回去了。有些事一旦拉开了一个口子,就如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最终会被这个口子吞没。

  昏君……

  好一个“昏君”。

  如此意外之喜,拓跋连城忍不住同身后的萧安才对视一眼,果然看见了萧安才眼中的喜色。

  他们正缺这样一个口子,原本是要用狸奴打开,但狸奴毕竟是他国公主,与拓跋陵又有恩怨,这窃国之事未必有人相信,如今却有人“自愿死谏”,甚至不用他们的人出手,便用“昏君”来敲响警钟,简直求之不得好吧!

  电光火石间,拓跋连城已经想到该怎么将此事宣扬出去,最好传得越开越好。

  最好再弄出个歌谣,大街小巷地传唱,拓跋连城暗忖半晌,眸中忽而闪过冷意,转头看向那言官。

  若是如此,你就不得不死了。

  拓跋陵阴鸷的注目却吓得那言官浑身颤抖,呼吸急促,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末了,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身为言官,要他将自己的话吞回去,不仅为同僚瞧不起,将来史书上也会给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只怕是春秋笔法,写不出什么好事来。

  既如此,何不如以死上谏,没准事情严重了,拓跋陵还不敢对他动手了呢?

  那言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因为拓跋陵不会对他动手,在拓跋连城“要什么来什么”的惊喜目光之下,越加大声道:“皇上,就算不说皇后之事,单论那于阗,皇上便已铸下大错!”

  言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害怕至极,却陡然生出一种大义凛然的错觉、悍不畏死的气概,声音反而越加的坚定激烈,就像文人骚客直面权贵,慷慨激昂的细数他的错误。

  以为当头棒喝,便能将一个人骂醒。

  “于阗虽然战败,但三年战争,南王仅仅是将人赶出国内,并非打下于阗半臂江山!当务之急,我天朝久经战乱国库空虚,理应重修邦交见好就收!皇上算计于阗江山,于阗怎么可能答应?!皇上就不怕激起于阗民愤再掀战乱吗?”

  “皇上寿辰将至,各国使臣都将入京城贺寿,必将刺探国情,诸人如宵小,意在佩囊中!一旦风闻我天朝将起战事,他们岂能不来咬上一口?彼时白骨露野、兵戈扰攘,我天朝毕竟被蚕食殆尽,皇上可能承担亡国之名?”

  “皇上如今尚未得皇子,东宫至今空虚,后位至今空悬,立后虽为皇上家事,亦是天朝国事!臣以死谏,恳请皇上理应尽快立后,勿要再大兴选秀,耗费钱财,穷奢极欲,谄媚画师苏子默,也当立即打入死牢!”

  好一派慷慨激昂!

  拓跋连城就忍不住为他拊掌称好,而后便将数位言官竟也被他说动,也列次出来死谏附议,拓跋连城便连忙给自己人使眼色,让他们看着点身边的人,别跑出去白白送死。

  没错,白白送死。

  他按下唇角的笑容,再看下方陆续跪下的三四位御史,忍不住摇了摇头。

  敢于死谏,便也说明,他们对拓跋陵还有期望。

  拓跋陵可不是当头棒喝就能醒过来的人,你给他一棒,他回头能卸掉你的四肢五脏。

  淮南之灾如此严重,拓跋陵却还能想着修建行宫,边关之战岌岌可危,拓跋陵身为国君,竟派人袭杀自己的将士,险些置他于死地,置天朝于死地。

  对这样的人,抱有任何期望,都会落空。

  可惜了,这几个人,未尝没有真才实学,只是,他需要他们的死亡。

  沉闷的气氛让人难以呼吸,御史言官慷慨激昂,寂静之后,那缕缕死意才终于让人白了脸。

  一碗泡着淡绿茶汤洒落,白玉做成的茶杯从高处扔下,清脆回响的炸裂声带来了死亡的恐惧,言官惊骇地抬起头,却看见一张仿若恶鬼般残酷冷笑的脸。

  “说得好……”一字一顿,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要将人撕成碎片般的狠辣,拓跋陵阴沉震怒地瞪着他,那表情竟然满朝文武都心下一怵。

  “说得真好,‘昏聩之君’,‘大不孝’,‘打入死牢’……”拓跋陵笑了起来,不知为何,那张脸看习惯了的脸此刻竟让人觉得无比扭曲,“你们就这么喜欢死谏,既然如此,那朕,成全你们。”

  咯噔一声,言官瞪大了眼睛,近乎窒息,冷汗霎时透背。

  “来人,将他们,这些欺君犯上大不敬之人……”轻而易举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给他们,拓跋陵气得声音打颤,慢慢抬起手,咬牙切齿道,“给朕拖出去,全被杖毙!抄家灭族!一个都不准放过!一个都不准!”

  轰的一声,朝堂中像是炸开了火药一般,拓跋陵一把将御案上的奏折都扫开。

  “高士!下朝!”

  双目赤红,拓跋陵不管不顾身后的哭喊,禁军铿锵有力的呼喝声,朝臣议论纷纷的不满声,统统抛之脑后,冲出了宣政殿。

  高士急急忙忙跟上,朝臣满头大汗的往外退,拓跋连城却纹风不动,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萧安才抱着笏板上前,嘴角含笑,“一言不合,抄家灭族,庭前杖毙,如此血腥,皇上这是在将自己人往外推啊。”

  拓跋连城嘴角划过一丝冷意,缓缓笑道:“谁让,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呢?”

  “要变天了,”萧安才道,“王爷不回府吗?”

  “不回。”

  拓跋连城转身,背后是登上龙椅的九九天梯,庄重而肃穆,眼中是寥寥臣子恭守以待,唯他马首是瞻。

  “本王还要去接王妃。”

  ……

  慈宁宫,落拓客。

  苏莞然声泪俱下地诉说着昨日傍晚的艰辛,言语之中,却都是为自己小弟求情。

  “太后,小默善风景而不善美人,皇上将如此重责大任交给小默,今晨小默出门,险些被一众心怀不轨之徒拉下马来,如此殊荣,小默实不敢当啊。还请太后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且叫资历更老的画师来接替此责吧!”

  前因后果从未错落,苏莞然泪盈于睫,一滴珍珠般的泪水挂在脸上,忧心忡忡,心事重重,身体微微颤抖着,手中的帕子几乎被全部打湿,好生楚楚可怜。

  公皙淑慧却走了走神。

  “他竟真的下了这样的命令,”仿佛依旧不敢置信,公皙淑慧少见的露出几分难过,手指轻轻揉着指甲,微微苦笑,“儿子大了,不由娘啊。”

  说起来,他这些日子也很少到慈宁宫来了。

  可她是为了他好啊,他到了这个年纪,快三十了,也该立后了,否则后宫一直这么混乱下去,他何时才能有个正经皇子呢?

  没有太子,他这个皇帝未免独木难支啊,他不懂,唉,所以还需要她这个母亲多多照料。

  总有一日,他会明白她的苦心的,一定会的。

  采采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满脸的心疼,“太后,您伤心吗?”

  公皙淑慧回神,看着采采那眼中的担忧,眼角周围散了些,淡淡笑道:“采采,好丫头,哀家也有好些日子没去御花园了,你陪哀家走走吧。”

  采采听话地将人扶了起来,眨眨眼道:“那出去之前,太后先喝一碗莲子羹吧?”

  公皙淑慧点头,来到了苏莞然面前,看她一脸忧色,默了默,道:“你也起来吧,皇上这是在跟哀家怄气呢,跟你弟弟没什么关系,你也陪哀家走走,哀家这宫里,也没多少人可以说话了。”

  微眷的语气残留几分未能及时掩藏的沉重和孤寂,那如镜花水月般的信任似乎已经能够摸到边缘,反而让人莫名感伤起来。

  苏莞然站起身,看着采采送上莲子羹予她服下,末了却咳了两声,苏莞然忙上前替她顺气。

  “走吧。”公皙淑慧眯起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莞然察觉到了手上的沉重,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初见公皙淑慧的高贵神秘,似乎已在很久之前,这些年过去,从三年前边关别侵,三年后拓跋连城凯旋还朝,不动声色的与朝臣针对拓跋陵,最先消磨了盛气的,居然是她。

  算计来算计去,倒头了,却连自己的儿子都开始跟自己作对。

  就因为权力。

  不动声色藏住眼中的感慨,苏莞然扶着公皙淑慧,来到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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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当心,王妃诡计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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