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凝整张脸都红了,气愤地在人群里找说话的人,却见一把扇子突然从人群里伸出,在她面前晃了晃,“小娘子可是在找我?”
小凝愣了愣,却见一人腾空翻身,直接跳上了高台,长相英俊,嘴角上扬,目露戏谑,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个叫人熟悉的纨绔富家公子哥。
“是你?!”小凝惊了,“奸商船主!”
竟然是那个在去往淮南路上,拓跋连城高烧不退,苏莞然以千金买罐的那个船主!小凝下意识往台下看,果见那站在人群后的拓跋连城与苏莞然两人都盯着公子哥看。
船主目光带笑,施施然行了一礼,“在下复姓古陵,名华,字无情,小生这厢有礼了。小凝姑娘,好久不见。”
小凝真是一点都不想跟她见面,想起上次买药罐是被嘲笑之事,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眼见着下面注目的人越来越多,小凝狠狠瞪他一眼,抱着河灯就往下跑。
古陵华顺手拿起一盏河灯,抬头看着那凤凰浴火的花灯道:“哎呀,这花灯可真是有趣啊,居然能让在下又遇故人,小娘子何必跑得那么快呢?”
此话一出,下面那看好戏不嫌事大的人登时附和起来,“就是啊这位姑娘,你看你的如意郎君都亲自来找你了,你跑什么呢?”
“这位公子也是,你那小娘子都跑了还不快去追?”
“是矣是矣,这位公子言之有理,”古陵华恭恭敬敬的抱手行礼,款款道,“小生这便去寻我家娘子,告辞,哈哈。”
中途出了这样好玩的事,芸娘看得又好笑又无奈,也上去拿了花灯。
却也有不少人,认为古陵华也是别人找来的托,不过那凤凰花灯下的河灯倒的确因此消失一空。
苏莞然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那凤凰花灯,用手肘戳了下拓跋连城,“这个人居然到京城来了,你不是一直查不到他的身份嘛,要不要趁现在让人跟着他?”
“不必,”拓跋连城却拒绝了,他抱臂冷笑,“此人既然主动招惹小凝,难道你还怕见不到他?”
他是故意为之,找的怕不是小凝,而是他们。
两人沉吟片刻,苏莞然心中隐觉不妙,想起自己院子里那贵到离谱的药罐,眼皮一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人来历不简单,只怕来者不善……奇怪,他到了京城,应该就猜到你的身份才对,为什么不直接去王府?”
因为今日王府闲杂免入,拓跋连层暗叹,轻声道:“不必想这些了,等花灯取下来,我们就上船。”
今日是出来玩的,不是来跟踪人的,他可不想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
苏莞然收敛心神,也点了点头,激动地看着他们取下凤凰浴火的花灯,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揭晓了答案。
“这是……诶?”中年人好像惊了一下,抱着花灯的手抖颤了颤,不敢置信道:“这,这是南王府的花灯啊!”
“什么?”众人哗然,“南王府竟然也参与进来了?不会吧。”
“如果是南王府,那倒不奇怪了,人家是天家贵胄,手底下能人众多,这花灯做得这么漂亮又贵重,倒是衬得上王府之名。”
“不过听说今日王府在办什么百花宴啊,怎么王府的人出现在这儿了?”
中年人一面惊讶,一面又让人拿长杆子吊着花灯往河边走,目光也同众人一样找寻着王府众人,他们本意为那人很难找,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要找的人就站在他们身后。
拓跋连城抱臂伫立,微微偏头,嘴角挂着若有虽无的笑意,不见面容,却也让人心神一荡。
而在他旁边的人,红衣似火,娇艳婀娜,红粉黛眉,丹唇微扬,同样的惊艳众人。
他们身旁的人都早就发现,不觉得什么,背对着他们的人猛一回头,却不由得倒吸口凉气,不知是谁,头一个跪了下去,“草民拜见南王殿下,拜见南王妃!”
接二连三的人都受了影响,纷纷下跪,苏莞然都有些惊讶了。
他们在京中行走,认出他们的人不少,但拓跋连城为人冷漠,最不喜吵闹,可命令禁止过旁人在路上“打扰”他的。
“是之前的托。”拓跋连城淡淡道。
哦,原来如此,苏莞然目光凌厉地在那几个人身上扫过,那几个之前还当着她的面贬低她的凤凰灯,难怪这会子吓得不敢抬头浑身发抖,活该。
静默间,整条长街的人都快聚集过来了,拓跋连城不耐地回头,“船来了,走吧。”
苏莞然也不想让人这样看着,好像他们是什么恶霸流氓一样,她转过身,看着一人将她的花灯慢慢挂上花船,心中不无激动。
船上放出一块木板,拓跋连城从容踏上,苏莞然回头道:“今日是花灯会,玩乐之所,诸位起来吧。”
而后,她才登上了船。
众人慢慢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却见几个女子从人群里钻出来,小凝兴奋地说道:“等等,王爷、王妃,我们也想上船!”
拓跋连城正往花船二层上走,若无其事地扫了眼苏莞然,苏莞然在一层数了数,笑道:“不错啊,人都到齐了那就上来吧。”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那几个女子竟也是王府丫鬟。
芸娘等人都在一层,靠近那倒映着灯火如昼的水面,拓跋连城与苏莞然则在二层,投递凤凰浴火的花灯发出叮铃铃的声音,空灵过耳,听之令人心旷神怡。
水波荡漾,红影昭然。
花船、花灯,还有那如花似玉的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竟叫那两旁布置精巧的灯影照壁、火灯长龙都失了几分颜色。
拓跋连城背对着嬉闹夜空,影子清冷料峭,嘴角虽然微微扬着,但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反而还透露出几分担忧,倒使得那张脸又可见当初的几分阴沉。
忽然,一只手牢牢抱住了他的手臂。
拓跋连城微愣,侧头看去,却见方才还兴致勃然的苏莞然满脸担忧,“抱歉,我忘了,你会晕船,很难受吗?不然我们下去吧。”
“……不用,”拓跋连城揉着额心,眼底晦气渐散,伸手顺了下她的肩发,“我上次是用了药,再加上连日奔波才会晕船,现在却是无妨,况且这船行得这么慢,与陆地行走无异。”
“用了药?”苏莞然惊讶,柳眉微蹙,“你是说,你给自己下了毒?”
拓跋连城敛了下眸子,抬头看这两边各色花灯,异彩纷呈,半晌才道:“我若不在路上重病一场,你回宫又该如何交差?本王牺牲如此之大,王妃可得好好犒劳本王啊。”
他调侃着,欲将此事轻易揭过,却不想苏莞然手臂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竟有些气怒,“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
不过是一场戏,何必做得那么真?
她那时真的以为他差点死了,真的……
拓跋连城察觉异常,对上她的目光,却不以为意地失笑,“下毒,自然都是有解药的,你怕什么?我早就服过解药,不过看着难受,其实一觉睡过去,什么都感受不到。”
除了之前的确心如刀绞之外。
苏莞然心中震动,心跳不住地加快,鼻子都忍不住有些泛酸。
自慕雪死后,从来都是她在当家,看尽白眼与算计,我了给苏子默拿药,受尽委屈和鄙薄,直至遇到了拓跋连城,她才慢慢地体会到了被人关心照顾着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珍贵了,珍贵得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起那一年之约,苏莞然心头一热,正要说话,却听下面传来了小凝的惊呼,“呀!那就是浣纱台吗?好厉害啊,从水里冒出来了!”
苏莞然顿时将话都吞了回去,拓跋连城也注意到了那边,眯了下眼睛,却一抬手,道:“把花船靠边。”
两个撑船人不敢不从,苏莞然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拓跋连城揉了下额头,道:“我大概还是有些晕船,在岸上走一会,你自己去浣纱台吧,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直接提出便是,他会送到王府的。”
“算了。”苏莞然却道。
拓跋连城手指一抽,眨了眨眼,“算了?”
“我不去了,”苏莞然抓住他的手往往下带,边走边道,“我如今什么都不缺,去哪里干什么?我带你去医馆。”
那从水中升起来的浣纱台虽然好看,六角飞龙,白砖玉瓦,华丽而清雅,形制工整而雕刻精巧,但苏莞然的确是什么都不缺,去了又干什么呢?
眼见着就要走下船,拓跋连城突然拽住了她,“你去吧,那台中的人也想见见你。”
“啊?”
苏莞然脚步一顿,扫了眼根本什么人都没有的浣纱台,回头上下端详着他。
拓跋连城笑了一笑,挣开她的手,慢慢走到了木板上,“连苏钱庄的庄主是我的朋友,我不是说过要带你见他,你去吧,我到岸上走走,顺便买点东西。”
他回头,眸中光华流转,潋滟动人,“莞儿,他很有钱,也很有能力,长得也好看,你若是想要什么,只管向他提,他不会让你失望的。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就要等一年了。”
拓跋连城说得如此郑重,苏莞然也难免有些心动,可看着拓跋连城,又心中不安。
拓跋连城似笑非笑,带着几分认真注视着她,“我看起来很弱?”
“好吧,我去。”话说到这份上,再下去就是矫情了。
她倒要看看,那连苏钱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拓跋连城一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