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的是南王府,于风立即正色,斟酌片刻,却冷哼一声。
“还能怎么样?如今我们正在同天朝皇帝谈判,一个要塞和王十七子还不够,他竟然还想派人入住于阗王宫,这岂不是变着法儿地想奴役我于阗!”
于风没有收敛声音和表情,毕竟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都要生气。
自家和邻居打了架,输便输了,该赔的赔,该让的让,结果邻居得寸进尺,竟然想派人住在自己家里掌家?!于风当时没有破口大骂,已经算是休养极好了。
于秋儿闻言,那压抑阴沉的怒火登时又控制不住,拍案一怒,“他是把我于阗当成比丘之国,可以任人拿捏不成!”
“咳,”于雅正无奈,“七妹!”
于秋儿撇了撇嘴,只好换了个话题,问于风,“那现在呢?还在僵持吗?”
于风沉默了一下,目光同于雅正对上,道:“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谈判,关林那小子心急,竟然直接跑到了南王府求助,活该被人扔了出来。”
“他被拓跋连城扔出来了?他是使者啊!”于秋儿震惊不已。
“战败之国的使臣,虽战争没有扩大到举国出动,却已经是战败之国,这使者又有几分重量?”
于雅正沉沉地吸了口气,“关林冲动了,南王与我大战三年,仇恨居高,绝不可能帮助我们,他去,反倒会被人误以为是在刻意挑拨离间,只会让南王更加愤怒,只怕形势对我们越加不利了。”
于秋儿哼了声,想起那宴会上的“秦晋之好”,语焉不详道:“挑拨离间,若真有嫌隙,就是咱们什么都不说,他们照样会斗个你死我活。”
啪!
于风震怒,“于秋儿!你的嘴是没把门的事吗?!”
“二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呵斥,于秋儿也怒了,一腔委屈都成怒火,“你吼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七妹!”谁想,这次竟是于雅正黑了脸,“这里是天朝皇宫!不是我们于阗,你就算胡言乱语也该有个限度!没有人再宠着你惯着你了!”
于秋儿陡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三哥,连你也!”
于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于秋儿!若不是你跑到了天朝来胡闹,若不是你求着你三哥私自离开京城到了边关,小绝会变成这样吗?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道自省,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给小绝找麻烦,你知不知道昨天你三哥差点被人掐死!”
“什——”于秋儿倒吸口凉气,“是谁?”
“还能是谁!”于风黑着一张脸,“你若是还不知道收敛言行,将来小绝出了事,你就别怪我王后不留情面!”
见三人蓦地争吵起来,禁军有些无语地别过头,这贤淑妃已经相当于阶下囚了,竟然还这么嚣张跋扈,什么话都敢说,看来今晚十之八九是要吃些苦头了。
只是,他没看到,就在他移开视线的时候,于雅正将一张纸塞进了于风手中,旋即迅速对于秋儿眨了下眼睛。
于秋儿会意,登时委屈地哭了出来,“你不是我二哥,我讨厌你!”
哭着,人也快步跑了出去,顺便将那禁军撞得倒在地上,摔了个人仰马翻。于风轻咳一声,按住笑意,转身沉沉地叹了口气,又看向于雅正,“三弟,你昨夜没事吧?”
他的目光在于雅正脖子上那一圈青黑上顿了顿,于雅正却摇头,“二哥不必担心,想必你今日为关林之事也累了,离开这里吧。”
“我先扶你进去休息。”于风叹息,上前搀着于雅正入内。
禁军暗骂着从地面爬了起来,皱眉扫了眼他们,却没有动弹。
很快,于风再次走出,站在门口悲伤地抹了抹眼泪,这才离开了宣德阁。
离开宣德阁后,又出皇宫,再入蟹青色马车里坐好,看着对面的关林,将纸摊开看了看,笑了起来,“三弟果然料事如神,南王府的反应他也算准了。”
说着,他又趁隙抬眸看了眼关林,“今日朝堂上,关将军受委屈了,不知堂上可有任何变化?”
“无妨,”关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要能救三王子,不过就是受这些朝臣攻讦罢了,臣不惧。”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笑,“况且今日,为难的也不只臣一人。”
“哦?”将信放下,于风道:“可是拓跋陵?”
关林微讶,“二王子如何知道?”
于风拿着手中的信晃了晃,有些得意。
“当然是小绝料中的。小绝算准了南王会装腔作势以示清白,并且还会故意与我们作对,但这都是假象,他必定会答应合作,而且,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以谋全局。”
“三王子不愧是我们王子中的智囊,”关林真心钦佩道,“不错,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奏请拓跋陵——立后。”
立后?
于风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轻声一笑是,“拓跋陵宫中没有皇后,只有宠爱,而今刚好迎娶新妃,张罗立后的确最是时候,想必天朝太后,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吧?”
“不仅如此,”关林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天朝的丝织技术的确比于阗好,穿起来也舒服,可烧起了也轻易,关林压低了声音,“昨夜子时,大宛驿馆里发生了火灾,禁军副统领穆青松被下大狱,禁军也乱了。”
于风不善计谋,但在王宫多年,阴谋诡计的味道却还是闻得出来,不由压低了声音,“你认为,那也是南王府的杰作?”
关林点了点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南王府要护着大宛,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拓跋陵不好对他们下手,毕竟,大宛与于阗不同。”
大宛与天朝乃是邦交之国,既为邦交,纵有龃龉,也必得维持表面和平,谁先打破这道和平,谁便落了下风。到时即便开战,也是出师无名,让列国笑话。
何况天朝现在,也不敢轻易对大宛开战,否则,于阗必将趁虚而入,毋庸置疑!
天朝纵为庞然大国,但国库空虚,战争起而列国振,天下必起风云,各方小国都会想着从中分上一杯羹,那到时候,天朝就真的完了。
于风笑了笑,“为了保护大宛,南王殿下倒是真舍得下手,就不怕把那列国出名的美人烧成焦炭了?”
“那倒不会,”关林道,“这段时间天气渐凉,湿气极重,那火是由火箭射过来的,据说刚才烧了门面,火就灭了。”
若是如此,那拓跋陵疲于应对大宛之事,他们倒也行事便利了。
只可惜,两人的想法才刚回到驿馆不久,便被烧成了飞灰!
因为,于阗外使驿馆竟然也烧了起来!
青天白日便有人放火箭,日头渐盛,那火光直接烧了半个楼,险些未及周围的商铺民居,好在他们逃得及时,方才及时止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关林与于风大惑不解,看守驿馆的禁军被重罚,重新换了个地方居住,拓跋陵发下号令,无比查清到底是谁人在京城中纵火,一经查证,不必过问,当场革杀!
禁军副统领在刑部大牢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另一名副统领也被下了大狱,如今掌握禁军流动和工作的,只剩下一个不惑年岁的大统领。
拓跋陵虽然震怒,却没有危及他们的性命,只是关着,还准备过几日再放出来。
毕竟那是禁军,是世代忠于皇帝的人,他还不会傻到自己将保护自己的矛和盾丢了,只不过做个样子,已平两国使者之怒。
只要找到了纵火之人,他们二人自然就能够恢复自由,继续为皇帝服务。
可惜,偏偏有人不想让他们出来。
拓跋连层一连放了三把火,前两把火,众人还可以说只针对外族人,但第三把火,却是燃在自己家里,百姓闻风而动,蓦地想到了前几日于阗使者拜访南王府的事情,怀疑的对象,便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拓跋陵的身上。
拓跋陵心情奇差,一边折磨于秋儿发泄,一边又牵连了两位禁军副统领,另一边,还要应对太后的逼婚,连苏子默进献的“万马齐喑”图都忘在了脑后。
而南王府中,苏莞然的心情却并不算好。
因为那把火,却是不是他们放的。
火光是从偏远烧起来的,火舌瞬间吞没了一片五六间房子,他们费了两个时辰才将大火扑灭。明月楼烧去了一个小角,闲静又搬进了卧云台。苏子默的屋子险被殃及,只来得及拿出寥寥几物。
拓跋连城将所有的侍卫叫到了前院,苏莞然将所有的侍女喊到了卧云台,脸色奇差,都只为了一件事。
“侍卫在南边六间屋子的角落里闻到了火油的味道,火油,呵,”拓跋连城正襟危坐,嘴角却挂着冷漠的笑,“军中之物,本王倒是没想到,这东西竟然会出现在南王府中。”
众人埋头静立,不敢出声,整个前院,十数人齐聚,竟没有半个声音发出。
黑怀将一只焦黑的木棍来了起来,木棍一头缠着焦臭的油布,就是一个烧焦的火靶子,看得很是清楚,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昨夜子时,是你们当值。”
拓跋连城神色阴沉,青黑色面具上闪过幽暗的冷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低垂的脸,末了,突然一怒,“……竟然没有人发现半点端倪,本王养着你们,是用来吃干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