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什么……”
穆颜转回头，不再看着篝火，而是抬头看向了天空。
由于魔气的又一次波动，幻境中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夜空中的星星看起来也暗淡了不少，配上那些被魔气侵蚀的格外枯萎的树木枝干，显得有些萧索，有些寂寞。
“你们人类之中有一种功法，是以自己的部分灵力，幻化出一个新的分身，然后让分身去独自修炼，等到分身的实力达到某种程度之后，再将分身吸收掉。”
“这种功法，叫做身外化身。我，就是一个身外化身。”
这个回答并不让唐泽感到意外。
虽然他还没怎么听说过关于身外化身的事情，但这种类似的功法，在灵天大陆之中的确有所流传。
不过，一般都是实力极强的修炼者，才有资格修炼身外化身之法。
毕竟，如果自己的灵力都不怎么多，哪儿能分出一部分来创造一个分身，让分身去继续修炼呢？
“我听说灵天修协之中有一位尊上大人，是个女子。你，应该就是她的身外化身？”
“嗯。”
穆颜点点头，随后苦笑道：“我也就只敢在这里跟你说说了，这里与外界隔绝，即便是大人也察觉不到我的动作。”
“如果在外界，我如此暴露身份，大人肯定会把我抹杀的。”
穆颜说罢，忽然又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唐泽这才从篝火那边起身，走到了穆颜的身边，一手搭在了穆颜的手腕上，为她输送灵力，一边抬头，看向了树林那边。
穆颜看到唐泽这副模样，面色虽然还是痛苦，却忍不住笑道：“我……我不介意你看的。这身体毕竟只是一具分身，我也只是个工具，你便是看上个遍又有何妨？”
“是吗？”
唐泽反问了一句，随后居然直接伸手抓向了穆颜的胸口。
穆颜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挣扎，可很快还是闭上了眼睛，似乎要任由唐泽动作。
可唐泽却又把手收了回去，继续给穆颜输送灵力，同时开口道：“你这是不介意吗？”
“我……”
“虽然我跟你不是很熟，但打从我把你从卫岚手下救下来时，我就能感受到，你的情绪其实不弱于任何人，所以我也一直都没察觉到你的异常。”
“你这种身外化身，有自己的思想和灵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又和活人有什么区别？”
唐泽的动作和话，居然让穆颜脸上露出了些许红晕。
她偏过头，低声道：“可能是的确是个比较异常的身外化身，大人也经常嫌我不懂事。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我虽然没有之前几位身外化身的记忆，但我感觉，身外化身就应该是那种木讷的工具，而不是像我这样，这么……不正常。”
唐泽眉头微挑，却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转而问道：“你怎么没跟灵天学院的人一起走，反倒留在了最后？”
“因为我有些事想请求你，所以打算单独跟你说。”
穆颜说着，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倒真是单独相处了。”
穆颜自己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样。
只是因为她多等了唐泽一会儿，就为唐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被留在了幻境之中。
“之前你来找我说话，我就觉得你想说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唐泽叹了口气，“当时我的心情不太好，可能说话有点太冲了。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我……”
穆颜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道：“我希望你能杀了我。”
“……”
唐泽没有回话，转头，看向了穆颜那张有些泛红，却还有些惆怅和失落的面庞。
“越是有着太多的感情，我越是觉得我自己不像一个身外化身。尤其是经历了卫岚的背叛，以及见识到你跟几位姑娘之间的感情之后，我更是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你之前之所以说跟灵天帝国关系不好，多半是因为这几位姑娘出了事，而修协为了让你对抗天魔，而将事情隐瞒下来了吧？为了自己的女人，敢跟整个灵天帝国决裂，真不知道你是不识好歹，还是……”
穆颜说着说着，眼中居然涌出了泪水。
“人间百态，世态炎凉，我越发的感受到了身为一个人有多么的快乐，又有多么的复杂。可我也开始软弱了，我发现我好像不想再成为尊上大人的工具，不想未来再被她吸收，成为无人铭记的一抹灵力。”
“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我还是个人的情况下杀了我……”穆颜看向了唐泽，“这样或许对不起大人，但我，真的好舍不得这个身份……”
唐泽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夜空。
“为什么找我？就因为我在你面前秀恩爱了？”
“不，一来你给我的印象最深刻，二来，你是云台子前辈的弟子，即便杀了我，大人应该也不会为此就怪罪你，可换了别人就不一定了。三来……你现在在灵天帝国这么有名了，如果被你杀死，我或许会被人记住更长的时间吧？”
穆颜一边哭着，一边又露出了笑容：“或许以后人家谈论起那个天才唐泽的时候会说，曾经有个挺漂亮的姑娘，被唐泽给辣手摧花了。”
唐泽没有说话。
不过他的心中，却有些发紧。
他不是个太多愁善感的人，但也不是个太过无情的人。
穆颜的哭诉，着实让他有些动容了。
有些人，生而为人，却做着些畜生不如的暴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有些，努力想要活成人的模样，却始终无法拥有人类的身份。
“我想以人的身份死去。”
这听起来荒唐而怪诞的要求，又是如何的扎心。
下意识的，唐泽身后摸了摸穆颜的头顶。
有时候端木萱她们哭的厉害了，唐泽就会这样安慰她们。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当唐泽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想将手抽回去。
穆颜却急忙叫道：“不要！”
她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唐突，赶忙解释道：“你的手，很暖和……”
“是吗。”
唐泽便又将手按在了穆颜的头顶，轻轻抚摸。
穆颜在外人面前一直显得有些冰冷傲然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舒服而安心的神色。
很快，她便闭上了眼睛，有些瘦小的身体在唐泽身边发出了低低的轻喘声。
与普通的小姑娘，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