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醒来
秋鲤仿若做了一个沉重而难受的梦,醒来的一瞬间呼吸加重,额头上顿时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娘子醒了!”头顶的斜上方影影倬倬的传来轻声惊呼,秋鲤没有看见人,也感觉到那惊呼里有惊也有喜,还有浓浓的欢快,连着那远去的脚步声里都带出了几分轻松。
也不过几步路的光景,便听见外间又响起刚才的女声,“禀郎君,娘子醒了。”
随后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好!”顿了一下,又接着似是对另外的什么人说,“待会……再……内子……把一下脉。”
那男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秋鲤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这是谁,那声“内子”是指的她吗?
脚头那边的帐子先前挂着的,这人来了,便替她将头这边的帐子也挂了起来,这样秋鲤迎着光看到了来人。
一身石青色的湖绸素面直裰,显得整个人都紧绷绷的精神十足,一双眼睛尤为出众,现下似含了无尽的欢喜,更加叫人觉得光华流转,嘴唇微微上挑,挂帐子的手顺着帐面来,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可她也是真的不认识这人啊。
不管怎么说,被美男子握着手,还是如珍似宝的握着,她有点儿小小的舍不得抽走呐。
“你好些了么?”这男人的声音也好听,似是高山泉水叮咚,清越澄澈。
秋鲤还没来得及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应该说什么,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仆妇模样的人送上来一块被温水打湿的毛巾。
“娘子刚才发了汗。”这妇人对着男子低低的解释着,态度恭敬,语气谦卑。
男子也不答话,只将毛巾拿到自己手上,温柔细致的给秋鲤擦拭了脸和手。
秋鲤张了张嘴,却着实不知道说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他这个人,先前还是惊讶,待要往脑海深处细想,却发觉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家在哪里?有什么亲人?她是谁?
脑海深处,竟是一片空白,干干净净,连只鸟飞过的痕迹(鸟毛或者鸟粪)都没有。
这样一惊,额头瞬时又出了一层汗,人也有些惊慌了起来,微微的瑟缩着想往回抽自己的手。
“别怕,你先前磕伤了头,昏迷了好些日子,大夫说只要醒过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男子仿佛知道她在害怕什么,连忙攥紧了她的手解释。
“你是谁?”秋鲤夺不回自己的手,心中暗暗着恼,她心下十分想将自己靠到墙角,占据个安全的地方,却不料这人这样不知趣,握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男子听到问话,眼眸一暗,又转瞬明亮了起来,他嘴边继续噙着含蓄而温暖的笑,更过分的将她的手拉到他腮边,然后对她说,“你是我的娘子,我自然就是你的郎君了啊。”
“娘子?郎君?是夫妻的意思么?”她心中更加奇怪,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问道。
有丫鬟托了茶盘过来,男子看了,先不回答她问题,却将她扶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端了茶盅,放到自己嘴边试了试温度。
他的唇单薄又红润,试水温的样子十分好看,秋鲤刹那觉得自己干渴的厉害,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的郎君试完了水,觉得还可以,这才对她说,“来,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秋鲤是真渴,连忙就着他的手,狠狠的喝完了一杯,待全部咽下去后,才觉出畅快来,对着自称是她郎君的人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谢谢。”男子见她喝完,心中愉悦,说到“夫妻一体”的时候,耳朵微微有些发红,拨开她前面汗湿的刘海,将几绺碎头发到她耳后去。
秋鲤耳朵敏感,偏浑身无力躲避,原本苍白的脸被他这样一作弄,渐渐的染上了红,层层的晕染开来。
屋子里虽有丫鬟仆妇,可这些人俱是低垂着头,鸦雀无声。
秋鲤只微微的扭开脸,身体虽然反抗不了,但阻止不了她心中别扭。
“好了,不逗你了,”男子将她的两只手都握住,悄声在她耳边告饶。
深深的呼吸吹在她耳边,秋鲤简直恨不能将耳朵割下来藏到怀里去,“你……”
“别恼,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男子转身吩咐人去外间请大夫,丫鬟又上前将帐子放了下来,秋鲤这才脱身又躺回床上,只露出手腕在外面。
俄而有人讲一块冰凉的丝帕搭到她腕子上,大夫便坐下仔细的诊脉。
诊脉过后却不当她面说,而是又退去了外间,秋鲤只模模糊糊的听见说什么“……脉象上已然大好……”等等。
先前的小丫鬟又上前挂起了帐子。秋鲤打量着她:十二三的年纪,梳着双丫髻,只用两根红绳结了一双如意扣,眉目清秀,上身是枣红色的窄袖小袄,下/身着一条暗青色长裙,看上去干净勤快。
小丫鬟挂完帐子,笑眯眯的对秋鲤说道,“娘子,您要起来坐坐吗?”
见秋鲤答应了,她便拿了靠枕放在秋鲤的背后,慢慢的扶着她坐了起来。秋鲤觉得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劲却蛮大,熟不知人家也在心里嘀咕,娘子,却原来这么轻,怪不得人家常说谁谁谁一阵风就能刮跑哩!
秋鲤起来后,便随处打量,床是红金描漆的架子床,耦合色的帐子,床对面的窗下是一盘小炕,上面搭着一条紫红色的锦被,炕桌摆在中间,上面放了一本书,连带刚才秋鲤喝水的茶杯也放在炕桌上。
小丫鬟伺候完了她,便转身端了茶盘出去,行动很是爽利。
床尾靠着东墙是高高的梳妆台,日光照进屋里,铜镜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奇怪的是这些东西她都认识,比如说她就知道梳妆台应该是用酸枝木做的,然而对这里的每个人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像是从来都不认识的一般。
不仅如此,她对自己的过去竟然也是一无所知,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的越多,越觉得恐惧难安,在床上再也呆不住了,低头看见床榻上摆放的鞋子,弯腰穿上,却是合脚的很,再一看,鞋底,鞋面起了一层细毛,该是一双旧鞋。
心中惶恐又焦急,脚一踩到地面,便要站起身来,突地一阵耳晕目眩,眼看着要摔成个平面图,她干脆两眼一闭,等着挨疼。
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