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路上连借口都找好了,请老爷子回府准备清明祭祖扫墓的事儿。
进门的时候,老爷子正在与西山学院的前任院长下棋,观棋不语,照例没人通报,宁渊走上前,轻轻扫了一眼,很好,自己来的太是时候了,老爷子快输了。
果然,老爷子察觉有人进来,抬头一看是他亲爱的孙儿,顿时双眼放光,两颊红的像熟透了的老果子,呵呵笑着说道,“不下了,不下了,我孙子来了。”
老院长也是个暴脾气,“老子都要赢了,你又来这一套!别说你孙子,就是我孙子来了,也不行!我今儿要把那湖笔拿走。”
“去拿,去拿。”老爷子斜了他一眼,分不出胜负想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带走。
果然老院长站起来,走了两步,却是站到宁渊面前,“小子来此有何事?”
宁渊恭敬的行礼,站直了身子方道,“后日清明……”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院长止住了,“知道了,知道了。”也是个暴脾气。
说也巧,外头的人此时也进来通报,“太爷,家里大少爷来了。”老院长正在腹诽自家那些兔崽子不够机灵,这下听到下人讲自家的亲爱的孙子也上山来了,登时心情爆好,挥手说道,“老子走了!”也不等人送,自己就背着手哼着曲儿回去了。
伺候的人端了茶进来又退下后,宁渊这才仿佛不经意的说,“听说今天侯爷进宫,来传御意的是坤宁宫的行走太监。”
宁老侯爷一顿,“皇帝陛下也有年纪了……”,然后就消音了——格老子的,他比陛下还大呢!
“宫里近来有什么消息吗?”坤宁宫能越过乾清宫出来传旨意,并且还是找的武帝陛下的心腹忠臣,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只能是武帝身体出了状况,并且还很严重。
宁老爷子也设想过,万一陛下龙驭宾天,那么托孤重臣必然是定国公为主,西宁侯等人为辅,若圣心在中宫那位,那么东平侯府必定要起来了。
“这两日注意下东平侯那边的赏赐吧。”老爷子将茶放到嘴边,没喝就放了下去。
“孙儿记得。”宁渊认真的应了。
“你心里的想法也该成形了,这事儿早总比晚好。别看世上那些人都想着两全,但这种事可从来没有两全的。”
“定国公……”
“别考虑他,那就是头犟驴,你瞧瞧他给闺女们找的亲事!”定国公找的都是清寒人家,这可不是那些清流,清寒那都是真穷,这样的人,甭说站队了,即便想站,上头那两位也不会收,免得叫人说连乞丐都往身边划拉。
说起定国公,宁渊又想到韩肃沅的那只破风筝,今儿他去宋公那里的时候,特意磨着他看了钟管家说的极品人参,一看,还真是极品。人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一瞬间,宁渊都想直接留下了,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但连西宁侯府都没有的珍品,被韩肃沅因为一只风筝送了过来。宁渊觉得自己和韩肃沅绝对不是同一只星星上来的。
所以宫里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立即让宋公来庄子上,一方面是真的需要他护着秋鲤回家,另一方面,宁渊相信留在宋宅的暗卫已经得手了——用两根百年的人参,换两根千年的人参,那风筝也够值钱的了!
宁渊若是知道连皇帝都对那只风筝感兴趣了,就不会这么觉得了——被天子都惦记了,难道还不值两根人参?
祖孙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宁渊便护着宁老爷子上了车,他自己则亲自驾车,一路平稳的回到了西宁侯府。
宁渊为着住在宋宅的秋鲤,风筝和人参的事没跟祖父说,他心里却在想着处理的办法。
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亲自上门,将这事儿说清楚了,就说是家下人没有见识,原物送回就好了。宁渊相信,只要双方都不喜欢多事的话,是很容易掰扯清楚的,在他,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好不过了,并且他很有理由相信定国公也不希望这事儿闹大。
可惜定国公府在京里没有产业,否则往他们家的当铺上一送,收个十两银子的活当,想那掌柜也不敢私下将这东西瞒下了。
宁渊将老侯爷送回了他的居处,自己借口换衣裳回了励勤院,书房里安安静静的,平日里他写字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盒子,宁渊打开一看,正是那两个宝贝,盖上盖子便去洗漱去了。
宁渊这厢刚洗漱完,侯爷那边来人传话:侯爷要去定国公府议事,“顺便”带上他“叙家常”。
这还真是缘分呢。
宁渊认真的给定国公行了晚辈礼,站到一旁后抬眼又悄悄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当然除了感觉定国公深藏不露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定国公还能深藏不露,那就说明宫里并无大事,或者说出了事但还不算是什么大事。
“去叫世子过来见见世叔。”定国公吩咐下人道。
其实宁家跟韩家要是往深里讨论,说不定真能攀上亲事,但就面上看,两家走动并不勤,甚至比一般还要差点儿,这也无可厚非,就算都是天子近臣,也不能过于亲近了。
韩肃沅来的很快,他的衣裳都是皇宫里制衣局所做,虽说是男装,但也处处彰显低调的奢华。
西宁侯很大方将许多溢美之词都奉送给了韩肃沅,诸如“钟灵毓秀、年少有为”等等,听的宁渊只不住的想抽抽,这些词他可从未从自己老爹嘴里说出来过,哼,哼,也不知道暗地里背诵了多久!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天底下的老爹都犯同样的毛病,定国公觉得吧,还是西宁侯世子这样的孩子更正常,他都有些羡慕西宁侯了……
因此到了席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定国公温和的给西宁侯世子夹菜,还介绍哪些菜是自家厨子的拿手菜云云;西宁侯呢,爽朗阔达的给定国公世子倒酒,一边说着什么酒好等等。
若外人见了,会不会想歪?到底谁是谁亲生的啊?
趁着西宁侯更衣的功夫,宁渊将那放着人参的盒子拿了出来,他直接递给了西宁侯,没有停顿的说道,“前几日,小侄下头宅子里的人捡了韩世兄的风筝,世兄着人送的谢礼太过贵重,也是家里下人没有见识,我今日去那宅子才知道此事,正好趁此完璧归赵。”
定国公并不小气,呃,虽然那人参确实难得,他正要推拒,旁边韩肃沅难得多说了句,“那日听到宅子里有人似是大病初愈气血虚火力乏,想着人参滋养应该对症,所以才送了这东西。”
宁渊跟定国公同时抽了一下,定国公多么聪明的人,他的儿子怎么于这些个俗物上这么一窍不通呢!
宁渊干脆略过韩肃沅,对定国公说,“伯父,此物贵重,还是用到更好的去处为佳。”定国公也不含糊了,挥手叫人来收了下去,又指点宁渊吃菜,意思就是此事了了。
宁渊和定国公都是掩饰的好手,西宁侯回席后,两人并未露出行迹,剩下的韩肃沅本来就冷冰冰的,他也就没有在意。
这顿饭酒菜换了两茬才算吃完,西宁侯将拟好的侍卫名单交给定国公,就带着宁渊回府了。
秋鲤这头尽兴的玩了这大半日,早将准备感谢宁渊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了,她上午玩的累,中午睡的多,乃至于晚上走了困……
宋妈妈安排了晚饭,规规整整的四菜一汤摆在炕桌上,菜都是从庄子里带回来的小菜,她中午同宁渊一起吃的时候,明明觉得很美味,可现在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
举着筷子略挟了两口,便放下了,对宋妈妈说,“妈妈,今儿我不饿,你们也别回去吃了,就在这里吃完吧。”
说着话,她让出地方来,自己坐到炕东头,宋妈妈也不客气,实在是被马车颠怕了,四个人洗了手,杏儿和桃儿坐里头,宋妈妈和扣儿坐外头,一起将秋鲤的饭吃完了。
吃完饭,扣儿几个非要宋妈妈也歇着,带了桃杏二人收拾桌子。
秋鲤便看宋妈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个绣棚来,也不用花样子,不一会儿就绣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花。秋鲤有些佩服的说,“妈妈,你绣的真好。”
宋妈妈笑容温和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绣的多了,就知道该怎么下针了,要是有新花样,少不得要绣上一段日子才能熟悉。”
“花样?是画出来,然后比着绣的图?”秋鲤试探的问。
“您看,就是这样的。”宋妈妈一摞纸,纸张发黄,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秋鲤一张张看了,有元宝花的,有凤凰鸟的,还有麒麟等等,左右不过那些个种类,只是在造型上有所区别。秋鲤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些图都不算难画,要是让她来,她也可以画出十个八个的,“那要是我花了一个花样,您能绣出来吗?”
宋妈妈没有犹豫的说,“有样就能绣。”
秋鲤今儿兴致勃/发,也不用宋妈妈起身,自己找了黛墨和纸,看了看手里头的花样,不一会儿就画了一个吉祥如意花纹的。
宋妈妈接了一看,果真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笑得合不拢嘴,“娘子,手真巧,这样子又吉祥又好看,难为您怎么想出来的?”
秋鲤有些得意,大概这就是天才了吧?
得了宋妈妈的夸,她有点儿飘飘然然,落笔的时候仍旧十分流畅,好似这画儿就在她脑海里,她虽然看不见,但她的手却知道要怎么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