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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渊根本不相信秋鲤会死,他也决不允许。
西宁侯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通,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水来一饮而尽。
宁渊抬头说的,“爹,我也渴了。”
“渴了就喝啊,难道还要老子伺候你?”西宁侯说完就后悔了,看了看宁渊,最后很不情愿的倒了杯冷茶放到他嘴边。
宁渊便知道接下来只能等了,他爹铁了心思做一件事,最好不要去明面上反抗,这样很“不孝”。
“我困了,您看能不能叫人放我下来?”
“不行,别给老子想那些个花花头儿,你以为我猜不着,放你下来,你还能在家老实呆着?”
“那将我绑到床上总行了吧,我坐着睡的不舒服。”宁渊皱着眉动了动发麻的身子。
西宁侯疑惑的看着他,宁渊很坚定的回以“你刚才真的猜错了”的目光。
“你真的不跑了?”
“您绑了我一天一夜了,再不活动就废了。”宁渊不回答他的问话,只嫌恶的看着身上的绳子。
“我跟你说,二皇子遇刺这事儿,圣上大怒,下令刑部严查,余氏的身世也拿不出手,虽说她是受了无妄之灾,不过若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又生事端,朝堂上那些个御史文人,嘴皮子上下一动,专将人往坏处琢磨,一个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个顶个的坏透了!”侯爷算个武夫,自来就被这些个文官压制着,憋屈着,因此这会儿倒是一肚子的啰嗦抱怨。
“我知道,不会叫爹为难。”宁渊语调拉长放缓,尽量将话往诚恳里说。
“老子哪里为难?老子才不怕他们!”西宁侯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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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善于歪楼的老子,你只能抓住重点,沿着中心思想说话,否则非得被带歪了不可。
宁渊动了动,“我饿了,放开我吧。”
当日秋鲤跌落后,宋公跟着掉了下去,宁渊离得远,飞奔过去的时候太迟了,一时冲动就要往下跳,二皇子喊了韩肃沅及时打晕了他,又着人将他送回了西宁侯府。
西宁侯疑惑的看向宁渊,他在这死小子手里吃了无数亏,从还在襁褓的时候就专门往他身上撒尿,长大了有老侯爷护着,惯会使坏,这次差点儿闯下大祸,说实在的西宁侯是很想收拾他一顿的。
“京里多少年没出过刺客了,祖父若知道了,定要回来的,儿子这样子见他老人家也不成体统,请爹叫人来给儿子松开,儿子洗漱沐浴一番,也好安祖父的心。”宁渊说的无精打采。
西宁侯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了。
双喜和双临终于被获准伺候主子了,连忙冲进房中,一个招呼人抬热水,一个使大力揉搓宁渊略有些个僵硬的手脚。宁渊闭着眼睛,缓缓的吐纳。
一炷香后,双喜哭丧着脸出门禀报,“侯爷,世子爷睡着了,还捆上吗?”
西宁侯大手一挥将他划拉到一边,推门进去,一看宁渊就躺在榻上面朝里睡了,另一个小厮跪在地上给他打扇,卧槽!老子都没这样享受过!
“扇什么扇,滚出去。”
双临麻溜的收了扇子滚出去了。
到了马房,取了匹马,马夫跟他比较熟,笑着问做什么去,双临笑着答道,“我替世子爷迎一迎老侯爷去。”
“极是应该,前头估计刚走了小半个时辰,你还能迎到半路上。”
双临笑着辞了马夫,牵着马,走了马房的角门,径直出府去了。
双临骑着马出了街,却不是先往西山去,而是拐道去了多宝斋。
多宝斋的程掌柜这几曰心慌慌的,见着双临连忙从柜台后面迎出来,提着衣襟下摆疾走了几步,帮着牵了马,双临也顾不上看他,只匆匆的往后头去了。
过了夹道,到了宋宅的前院,进了门,不一会儿,宁渊出来了。
他进了正堂,钟管家带着众人齐呼啦的都跪了下来。
宁渊摆摆手,问道,“钟珲怎么样了?”
钟管家躬着身曱子答到,“wū头的dú甚是厉害,亏得宋公及时给了解yào,只是这会儿仍旧起不来身,手上的肉也没长好。”
“带路,我去看看他。”
宁渊进了钟珲养伤的屋子,钟珲已经跪到地上了,宁渊也不叫起,沉声问道,“那弓曱弩手的臂力如何?”
“臂力极好,越囯恐难找出一二人,北狄人惯于马背上射shā猎物,单就臂力而言,是北狄人的机会大些。若非射程着实太远,此刻得手了也未可知。”钟珲跪的笔直,哑声应道。
宁渊放在膝头的手一下子就攥紧了,手背上青筋bào起,沉声再问:“射曱向酿子马车的那一箭是有备而来,还是临时起意?”
钟珲身曱子颤曱抖了一下,立即又跪好了,显见得这问题他早就想过,此时不必思索的应道,“临时起意的意思多些。”
宁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属下当时从酿子马车上飞身救了姜王妃,使得酿子车架落了单,最后一箭射来的时候,怎么都来不及回身去救。属下觉得射箭之人因为前头几箭落空,想报复的念头更重些,因此应是临时起意,才……”
宁渊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钟珲一动不动的跪着,仿佛即便宁渊这会儿结果了他,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似得。
第八十二章
宁渊看着跪在底下的属下,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武功高,人也机敏,就是这回机敏的太过了。
他宁愿伤着的是姜王妃,也不愿意秋鲤去受了这无妄之灾,她从小受的苦太多了,点点滴滴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时都恨不得替了她去,然而最后这次的灾难却是因为他的属下护主不力造成的,这简直不亚于在他心口捅刀子。
若非钟珲再笨上两成,他不会去救姜王妃的车架,有宋公在,宁渊相信,即便姜王妃真的受伤,于性命也无碍。
或许他这种想法有些大逆不道,但那又如何呢,本朝不也是蹚着前朝皇室的血肉残肢进的皇宫么?!
“你养着吧。”
宁渊闭了闭眼,钟珲救人虽然自己也受了伤,但那一手功夫却扎实漂亮,二皇子想必已经看到了眼中,这时候若处置了他,二皇子说不定会以为他对钟珲救了姜王妃而失了秋鲤心存怨怼,即便面上无事,心中肯定也要记上西宁侯府一笔的。
为了家族,他现下只能养着他。罢了,就当为秋鲤积德罢,他手上的杀孽少些,但凡老天开眼,也不能多难为了她。
钟珲跪着无言,屋里寂静无声,落针可听,宁渊站起来往外走去。
“世子爷!”钟珲大喊了一句。
宁渊背对着他,停了下来。
“属下自知死罪,然属下以为小主子定当无事,求世子爷恩准,属下去找小主子!”
宁渊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回身急声问道,“你也认为秋鲤,呃,你小主子不会有事?”
“是。”钟珲已是力竭,但声音仍然铿锵有力。
宁渊也不问缘由,返回到屋中,哑声说到,“好,你先养一日,一日后一部的人马随你调用,务必将小主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钟珲已经知道自己惹了眼,他一个小小的护卫,武功却强过了皇室的侍卫,这要落在有心人眼中,即便有救命之恩,也是落不到好的,此时唯有将功折罪,才能不那么憋屈着死了,宁渊说到“一部人马随你调用”时,他双眸暗沉,整个人已经沉寂下来,没回话,却将头重重的抵到青砖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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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爷的车架才进了城,便遇到来迎他的孙儿。
四轮的马车厢里,宁渊跪在当中,一五一十的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明白,临了,深深的将身上的气势压制下去,盯着车厢底说道:“是孙儿鲁莽了,请祖父教诲。”
能很快认识到错误,就说明还没有蠢到底,若宁渊将事情都推诿到二皇子夫妇身上,老侯爷就要失望了,不是说他重视二皇子的态度,而是宁渊在事情发生后,是一味的怨天尤人,还是积极的进行补救。
消极的心理,对比着积极的行动,老侯爷暗自点头,面上却是一副厉色,“虽然你对比你父亲,看起来要沉着冷静,但这么些年,我可有因为你父亲的鲁莽性子而横加指责他过?盖因我觉得人存于世,当有自己的真性情,若没了真性情,同那些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你父亲打了那么些年的仗,每次冲锋都要跑到前头,看似鲁莽,可每次总能活着回来,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武艺精湛和深谋远虑。
事情已经发生了,又出乎你的意料,你鲁莽了些尚可原谅宽宥,但脑子一直回转不过弯来,逼得人家将你敲晕了,这就是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