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柠在电梯门口稍微等了一下,电梯门就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这个时候的医院已经没有白天时候显现出来的忙碌,就连电梯都快了很多。
看着红色的灯顺着楼层一层层的跑了上去,中间没有人再上来,方青柠一个人站在电梯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尤其是想起看的那些恐怖片里面,最容易闹鬼的地方,医院就是是首当其冲。
不想还好,一想方青柠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电梯这个时候叮的一声响,她抬头看已经到了八楼,低着头匆匆忙忙走出电梯。
距离父亲的病室还有十几米的走廊,为了不让刺目的灯光影响病人休息,走廊走道的灯光并没有多明亮,每个病室的门都关着,这个时间已经是病人的休息时间,所以,方青柠一出电梯的唯一感觉,就是觉得安静,太安静了,因为穿着高跟鞋,怕吵着别人,她轻轻的踮着脚尖朝父亲病室走去。
一个人迎面走了过来,估计是病人家属,因为他的身上并没有穿病人服,可是却带了个很大的口罩,方青柠并没有看到他是从哪个病房里走出来的,只是在凌晨一点的时间,还有并不明亮的长长的医院走廊,突然走来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方青柠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低着头匆匆的从他身边走过,两人擦肩而过迅速拉开几米的距离,那人已经走到电梯口,方青柠这才敢回头,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刻,那个男人也扭头看着她,然后慢慢取下了口罩,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灯光,方青柠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看的清楚,但是她的心脏已经先于她的眼睛,认出了站在电梯门口的那个人。
她的脚已经下意识开始往回走,刚开始的犹疑不定慢慢的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已经跑了起来,可是,那个人没有等她,电梯下去了。
方青柠仓皇的用力按着电梯按键,眼见上面的数字越来越小,转而跑进安全通道,脚上的高跟鞋被她用力甩下,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可以立刻飞下去,而不是这样一个阶梯一个阶梯,慢的让她心焦,让她心急如焚,她觉得自己不会认错,那个男人一定是周景然,可是,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为什么明明擦肩而过却不认她,为什么?
脑袋里面有无数个问题,又有无数个猜想,这些都是方青柠大脑无法控制的本能,但其实她所有的心力所有的力气都只有一个目的和希望,就是可以追上那个人,用她的双手捆着他,让他再也没办法离开。
冲出了安全通道,每个人都看到,有个女人赤着脚发丝散乱,满面泪痕,飞奔着穿过急诊室,她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然后急速的奔出急诊室大门。
急诊大楼门外,隔着汽车跑道,再远处就是一大片的草坪和喷水池,还有一个供病人休息的亭子,方青柠看到有一个人影在亭子晃动,“周景然。”她大声喊道,向亭子跑过去,脚趾在鹅卵石跑道上磕磕碰碰她已然顾不得,“周景然。”方青柠小心翼翼的喊着,等到离亭子不到两米的距离,不用仔细看她也已经知道,这个人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她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凉了下来,被认错的病人家属惊疑的目光看着她,好像把她当成一个精神病病人,有些慌忙的离开了。
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三年了,其实她已经习惯了周景然的离开,她已经可以很平静的接受他离开的事实,可是,如今他出现了,那些曾经的思念心痛还有愧疚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铺天盖地的向她涌了过来,她可以承受永远的决绝,可是却不要是这样的折磨。
“周景然,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你这个胆小鬼,快出来。”方青柠大声喊着,她觉得自己很冷静,她希望周景然可以走出来,爱或不爱,彻底了断毫无关系或是深情依旧坚守在一起,她都会接受他的选择,可是,这样躲起来,算什么?
“周景然,周景然。”方青柠四处环视,希望那个人可以从某个角落走出来,可是,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方青柠的心里开始慢慢涌上来一股怨恨,“周景然,你这个懦夫。”当初她的孤注一掷,换来了他的远走他乡,现在看来,她是怨恨他的,方青柠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说出来的话仍然哽咽难消。
“周景然,我数十下,如果十下数完你还不出来,你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了,一……二……三………
方青柠慢慢数着,一个数和一个数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数字之间喊出的时间也越延越长,她站在原地转着圈,只是希望可以一眼看见他从哪个地方走出来,可是数字越变越大,心里的失望却越变越深,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出现。
“……八……”方青柠满心的失望,慢慢跌坐在草地上,轻轻的说出九十两个数字,便低着头抱着膝盖再也悄无声息,一个人慢慢走到她的身后,轻轻的一声叹息,把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方青柠抬起头,满面的泪痕显露在路灯和月光的印照之下,一片晶莹,她没有办法掩饰眼中的失望和忧伤,即使是在任何人面前。
苏哲蹲在她的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回家吧。”他说,声音温和平静,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的眼泪,方青柠呆呆的看着他,“你说,如果我现在抱着你,他会不会因为嫉妒走出来?”
苏哲静静的看着她,没有答会,也没有答不会,他的眼睛因为背着光,隐藏在阴影的黑暗之下,隐藏了他的一切内心和汹涌的想法。
突然,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方青柠的脸,亲/吻了上去,即使触碰的仅仅是嘴角,方青柠浑身像是痉/挛般的僵硬起来,苏哲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背,把她从草坪上抱了起来,大步向医院外面走去。
几米外的停车场,靠近草坪的黑色车中,有人无声无息的坐在那里,从这里,草坪发生的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看到方青柠飞奔而出的身影,看到她失去控制的喊叫,她的眼泪她的绝望,然后还有那个男人的亲/吻。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后座一直沉默的女子终于开了口,驾驶座的男人沉默了一下,艰涩的开口,“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象过我和青柠见面时的情景吗?无数次,可是真正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竟然会害怕。”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横穿整个手掌的瘀痕,已经造成他无法改变的残缺,“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不该如此轻易和草率,最起码我要让方青柠在见到我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要有离开我的想法。”
听了他这番话,后座的女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你的想法我不能理解,景然,你记住,爱情和复仇是没有办法同时进行的,如果你真的爱方青柠,就彻底放下以前的事情,否则,你最终会失去你最想要的东西。”
女子说完,下车走到车外,只留下周景然一个人,他默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放手?如何放手?”他轻声自语,冷呲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力改变的怨恨和执着。
坐在租车上,方青柠很安静,也很平静,她一直默然不语的靠在车窗上,望着车外灯火霓虹,没说一句话。
而苏哲,坐在那里,似乎听着车上的广播在静静的出神,两人这样壁垒分明,毫无表情分坐两边的样子,让司机先生有些好奇的望了两眼,但是没好开口说话。
“司机先生,到前面景秀花园下车。”
苏哲突然开口,方青柠连动都没动仍然是那个姿势,一直到了景秀花园大门,苏哲下了车,把车门大开,对着方青柠说道,“下来。”
方青柠回过神来看着外面的位置,这是苏哲住的小区,但是离自己家还有好一段距离,“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坐出租回去好了。”
苏哲摇头,“忘了你自己说的话了?”方青柠想了一会,想起在医院说的单身女性遇害的事件,下意思的看了眼司机,司机先生看起来忠厚老实,这会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两人想干嘛,是下还是不下。
“不用了,我是随便说说的。”
苏哲深深的看了方青柠一眼,弯腰进到车里一把拽住方青柠的胳膊,把她拉了出去,方青柠没好气的喊道,“苏哲,你干嘛啊?你好好看看,这位司机先生哪里像是坏人。”
苏哲不说话,把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从钱包拿出一张一百,低声对司机先生说道,“谢谢,不用找了。”
司机先生看了一下行车表,57元,急忙去掏钱包,抬头,苏哲已经拉着方青柠转身走开了,他哎了一声,“先生,我不是坏人,找你钱。”
苏哲拉着方青柠坐着电梯很快回到家门口,钥匙掏出打开门的时候,已经听到里面多宝哼唧的声音了,果然,门一打开,多宝就欢快的迎了上来。
苏哲摸了摸它的脑袋,换好鞋,走进去的时候,给方青柠找了一双拖鞋,就径直进到客厅,多宝却还留在门廊,屁股坐在地上,支着身体,微微歪着头,一下往左一下往右,好奇的看着方青柠,方青柠把那双粉红色的拖鞋换上,看见多宝的样子,不由自主浅浅的笑了,向着多宝挥了挥手,“Hi,多宝,你好。”
多宝有些兴奋的原地跳了两下,两步一回头,像是主人引导着客人走进自己的房子,等方青柠坐下,多宝跑到厨房门口,看到苏哲从厨房出来,知道哥哥是给自己拿吃的了,迅速走到自己餐盘那里,仰首以盼坐在那里等着,表现的特别安静特别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