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慢慢走近大门,直接推开进去,然后关门锁好,罗姨给他留了门,所以他直接进了门廊,拿着毛巾给多宝擦了擦脚掌才进去,罗姨端着煮好的姜汤走到餐厅,看到他,赶紧招手,“赶紧过来,快喝点,不要感冒了。”
苏哲应了声走过去,看到方青柠正坐在餐桌上,见他进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沉静的在另一边坐下,问正在盛汤的罗姨,“方叔呢?”
“他说有点累,我就把他推回房间休息了。不用担心,你们两个慢慢喝,我去看看他。”
苏哲点了点头,罗娟把姜汤分别放在他们面前,就去卧室去了,客厅里一下子很安静,方青柠也不说话,只是冷着脸慢慢喝着姜汤,“刚才是我冲动了,对不起,”苏哲看着方青柠,语气平静的说道,“不过我喜欢你这件事,我不想道歉,我知道你喜欢周景然,三年前方叔那样的阻止下,你也没有死心,我不认为三年后劝阻你就会听,所以我并没想过要插入你们之间。”
说到这里苏哲苦笑一下,“当然前提是我根本插不进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我父亲?”方青柠慢慢的问道,语气中带着点质问,“其实我知道你听到这件事后,反应会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我拒绝过,只不过你也知道方叔的性格,有多么固执己见,这件事,我没有说不的权利,所以,现在你不用考虑我这里,如果你能说服方叔放弃,我会尊重你的决定,可是如果你最终没办法拒绝,我希望,至少我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相处,毕竟,我喜欢你这件事,并不算是错。”
说完这句话,苏哲站了起来,转身慢慢上了二楼,方青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在迁怒,自己的父亲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就连自己都没办法,更不用说苏哲了,她一只手捂着额头,脑海中突然冒出在公园的那个吻,手指用力在嘴唇上擦了又擦。
心里还是有些恼火,她不明白苏哲对自己的喜欢从何而来,三年前,自己对他印象并不深,三年后,两个人的交集也并没有可以发展到喜欢上一个人的地步,他怎么会就喜欢自己了呢?
方青柠没有心情思考这个问题,她头痛的是如何说服父亲,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八点,父亲这么早就睡下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的心里始终有些不放心,站起身去到父亲的卧室。
门开着,方青柠慢慢走了进去,看见罗阿姨静静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眼睛看着睡着的父亲,不知道在想什么,方青柠放轻脚步走到她的身边,慢慢蹲下来,手掌摩挲着她的膝头,摇了摇头。
罗娟笑了笑,笑容还没在脸上散开,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很快用手把眼泪擦去,“没事,我只是想起这些年,时间过得好快,你长大了,我和先生都老了。”
方青柠轻轻趴在她的膝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不敢开口,怕开了口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所以,她只能微笑摇头,哽咽着声音说了“不老。”
看着罗姨这样,方青柠心里很难受,这些年他们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只可惜,自己一直只顾自己个人的生活和心情,却偏偏忽视了和父亲罗姨他们的相处以及关心,现在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却已经晚了。
“你父亲这个人固执,专横,有的时候孤傲自大,不喜欢听别人反驳自己,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总是固执到极点,可是他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好,就是对自己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可以付出很多,却从来不说。”
罗娟一边说着,手指轻轻梳理着方青柠的头发,看她那样安静的趴在自己的腿上,第一次说起了她的父亲,她的语速舒缓,像是在聊天,也像是在回忆在她印象中的方宗伟的样子,“你母亲去世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再娶,是因为对你妈妈的感情,也是因为你,也许你觉得你爸爸太过跋扈,管你管得太多,可是他只是太过紧张你,怕你受伤,怕你吃亏,怕你不能得到好的生活,因为太关心反而让你觉得约束太多,感觉到束缚,其实,青柠,他真的为你想了很多。”
“我知道。”方青柠低低的说道,眼泪顺着眼角滴在罗娟的腿上,罗娟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头帮她拭去眼泪,“不要哭,我们都不哭,不然被你爸爸看到,他会难过,虽然他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会觉得心痛,青柠,你是他唯一的心肝宝贝,只有你过得好,他才能放心,才会好好的走,你明白吗?”
方青柠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慢的抬起脸,“罗姨,你也觉得我应该答应爸爸的话,和苏哲结婚吗?”
“傻妞妞,为什么问罗姨,你应该问你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你选择,你爸爸为你选择了一条路,要不要走以及如何走下去,都是你要自己思考的问题,罗姨老了,没有办法帮你。”
罗娟慈爱的看着陷入思考中的方青柠,知道她的纠结,可是却没有办法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每个人的位置不同,考虑的问题也不同,方宗伟的想法是为了公司为了女儿,所以不能说他错,可是方青柠想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不想为了公司结婚,也没有错,,而最无辜的其实是苏哲,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可是他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无论他选择了什么,都是错的。
罗娟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方宗伟,心里沉甸甸的闷痛。这几天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醒着时的精神也越来越差,让人越来越担心,越来越害怕,真的害怕他就这样躺着,哪一天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两个人静静的坐着,心里都感觉十分沉重,提前知道一个人的即将死亡,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人,从父亲告诉自己他的病情开始,方青柠的心一直揪着,父亲再不好,从小也是把她捧在手心呵护着怕她冷怕她热长大的,现在他生了病,自己难道真的要在最后还和他作对?
方青柠的心情纠结矛盾一刻不休,她慢慢站起来,走到父亲的床边,摸了摸他的手,冰凉的温度让她心里有些害怕。她看了看罗娟,“罗阿姨,你看我爸手怎么那么凉呢?”
罗娟一听,焦急火燎的就站起来走到床边,轻轻碰了一下方宗伟的额头,叫了几声,方宗伟都没有反应,“青柠,赶紧去叫苏哲,把你爸送医院去。”
方青柠慌乱的应道,急急忙忙就跑出卧室上去二楼,连门都没敲,直接拧开了,通往阳台的房间门开着,苏哲并没在房间,方青柠穿过房间,看到苏哲还是穿着刚才的衣服,衣着单薄的站在阳台上,呼呼的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寒噤,声音都有些颤抖,“苏哲。”
苏哲扭过头,就看到方青柠站在通往阳台的门口,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流着眼泪抖抖索索的说道,“苏哲,我爸爸好像不好了。”方青柠这句话说出口,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她浑身很冷,好像刚才父亲手上的凉气通过她的手传遍了她的全身,让她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苏哲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有安抚还有面对事情的沉稳,让方青柠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看到他快步向楼下走去,方青柠急忙跟在他后面,走起路来脚下一片发软,下楼梯的时候,苏哲扭头看了她一眼,“没事的,不要慌,你慢慢下来,把外套穿好,我们去医院。”
说完他快步下了阶梯匆匆往方宗伟的卧室走去,方青柠走了两步,腿软的差点坐在楼梯上,她的心焦急慌乱,又害怕,又恐惧,可是她不敢坐下,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了下了楼梯,拿好包,又准备了一些必须的东西拿好。
苏哲已经背着方宗伟走了出来,罗姨焦急的跟在后面,几个人匆匆忙忙的上了车,去到医院,没想到方宗伟坚持要出院,仅仅在家里呆了一天,还是不得不回到这里。
方青柠焦急的看着医生把所有急救设施连接在父亲的身上,氧气罩戴着他的口鼻间,好半天看见一点点淡淡的雾气,他的呼吸很微弱,意识也不清醒,情况看起来很危险。
几个人被请出了急救室,站在外面焦急担忧的等待着,方青柠顺着墙壁慢慢的滑坐在地上,一张脸惨白的毫无血色,她把脸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苏哲看到她这样,想要去安慰,却硬生生的压抑着自己没有动,只是整个人靠在墙上,安静的呆着,然后他看到罗姨上前轻轻的拥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
想到她刚刚慌乱的样子,苏哲心里有些心疼,同时又很庆幸自己今晚呆在方家,才会在她如此慌乱的时候,给她一些依靠和安慰。这让他心里好过一些。
方青柠这会担心到极点,除了刚开始那会的慌乱,这会她已经安定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所以她没有再哭,因为她知道哭解决不了问题,反而显现了她的软弱,她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更不想让父亲更加放心不下。
几个人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这十多分钟却比什么时候都显得漫长,医生终于走了出来,方青柠急匆匆的向前询问父亲的情况。
“方先生这次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不过他的情况家属应该很清楚,他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差,这种情况,出院是很危险的,你们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吧。”
方青柠点点头,心里还是存在一丝侥幸,“我父亲的病真的没办法了吗?”
医生缓缓的摇摇头,“病情发展很快,方先生已经拒绝手术的提议,照目前情况来看,手术的意义确实不是很大,目前已经没有办法,只是延缓,你们还是要有思想准备。”
方青柠的心一下沉了下去,这是早已经知道的事实,可是亲耳听到医生这样说,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