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一匹马身高腿长跑得快,就是好马了?”楼誉摇摇头:“我看未必。”
弯弯噗地吐出嘴里的草,翻身坐起,一张小脸上写满不信,腿长跑得快不叫好马,那什么样的才算?
“我们打个赌。”楼誉站起来,脱掉一身重甲,露出里面一身黑色短打戎装,看着弯弯低笑道:“如果你的,呃……你的那匹紫红马叫什么名字?”
弯弯声音清脆:“大红。”
“大红?”楼誉嘴角微微抽 搐。
刘征等人低低闷笑,看着紫红马那牛逼傲娇样,竟然取了这么土鳖的名字,差距太大了。
“那只黑豹呢,又叫什么?”楼誉有不好的预感,嘴多又问了一句。
“小黑。”弯弯歪着头,答得很快。
…… 众人头上冒出三条黑线。
“咳咳……”楼誉伸拳挡在嘴前,轻咳一声:“好名字。”
也对,一个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野孩子,能指望他想出什么诗情画意的名字来。
敛起笑意,楼誉摆出了个严肃的表情,道:“这样,我们赛一场,如果你的……呃……大红,能赢我的追风,我就赏你十块桂花糕,再加十块你从没吃过的栗子酥,怎么样?”
弯弯眼睛一亮,吞着口水,连连点头。
“如果大红输了呢?”刘征恰到好处地加了一句。
楼誉看向弯弯,笑得甚是和蔼可亲:“如果输了,从明天起,你就去弩箭营,跟着教习学骑射。”
弯弯一愣,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男子,觉得这笑容格外熟悉可恶。
没错,那天骗了她,然后把她捉起来时,他也是这么笑的。
小孩儿心中升起一丝警惕,再往马群那边一看,大红和追风已经较起劲来。
两匹马王早就认出对方,大红此时正喷着鼻息,仰头翘屁 股,神气活现地在追风身边摇过来摇过去。
追风一身战场装备,头腹都有重甲,威风凛凛站在原地,任凭大红如何招摇,我自昂首不动,不时朝大红扔去骄傲不屑的眼光。
一个正规军,一个杂牌王,各有江湖,各领风 骚,谁都不服谁。
弯弯看看大红,再看看追风,自家孩子自己觉得美,怎么看都觉得大红没有理由输,信心大增,赌气道:“赌就赌,谁怕谁!”
“成交。”楼誉一勾嘴角,亲手把追风的重甲卸了,吩咐道:“刘征,拿一副辔头马鞍给弯弯。”
弯弯鼻子哼了一声:“我不用这些。”
刘征看着大红光溜溜的脊背,滑溜溜的连个抓手的地方都没有,啐了一口,道:“小鬼,这样骑都能赢世子的话,我老刘就拜你为师!”
弯弯撇了撇嘴,心道少见多怪,我从小都这样骑的。
楼誉已翻身上马,对刘征做了个手势。刘征脸色一整,带着九骑,领命而去。
楼誉看向弯弯,道:“两匹马脚力差不多,再跑个几十里也分不出上下,今天,我们换种比法,既比速度也比胆量。”
也西草原上开满了千日草,蓝白小花星星点点,衬托着蓝天,纯净得让人心阔朗,很有肆意撒野的冲动。
楼誉和弯弯骑在马上,并肩而立。秋风轻柔,像情人的手,轻轻翻动着两人的衣袂。
两人端坐马上,眼神凝定,直视前方。
前方数里处,刘征领衔的九骑,均是战场装备,重甲铁骑,摆成了一个楔型冲击的阵势,。
刘征展目看向远处,待楼誉和弯弯站稳,随即一声令下,九骑齐动,全速冲击,高大威猛的战马飞奔如电,像重拳一般,笔直砸了过来。
硕大的马蹄轰击地面,弯弯的眼睛猛然眯紧,注意力集中到了极点。
进入全速冲击的骑兵,速度是非常惊人的。
那九骑在瞳孔中越来越大,不消数息,双方的距离缩小到五百米,弯弯已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是作为箭头的刘征。
如临血意沉沉的沙场,九骑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前猛扑。
三百米……
弯弯心跳如擂,放在大红脖子上的手紧捏成拳,满手心冷汗。
大红肌 肉 紧绷,鬃毛直立,摇尾的频率加快,已有些不安,却依然强悍地站在原地。
一百五十米……
马蹄击打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声声如雷,打进人的心底。
弯弯背脊一凛,寒毛根根竖立,汗津津地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个人。
那一人一骑依然凝若磐石,静若渊峙。
一百米……
战马溅起的沙石已经飞到大红脸上,那九骑却全无减速的意思,反而更加催动战马,加速狂奔。
大红四肢微颤,鼻息沉重,不安地刨着地面,目空一切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胆怯。
弯弯冷汗涔涔,心虚地转头看向楼誉,还不跑么?
楼誉眼视前方,眼皮都不颤动一下。
三十米……
楼誉还是一动不动。
弯弯极度绝望,夹 紧 马背,止不住全身颤抖,却倔强地咬紧牙关不吭声,拼了!
可是她想拼命,可大红却不想。
大红称霸草原,浪 荡 自由,哪里见过这样狠厉无情,充满血腥气味的铁骑冲击。对方整齐的阵势,稳定的速度,密集的马蹄声,无不带出险恶残酷的沙场气息,狠狠地震撼了野马王的心灵。
就好像称霸山头的匪王,亲眼目睹了正规军的训练有素,不可一世的野马王,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还有……恐惧。
眼看那支骑兵呼啸着,尖锥般笔直地插 了过来,大红终于忍不住,长嘶一声,也不顾弯弯是否愿意,撒开蹄子往旁边逃去。
“大红!”弯弯怒极,揪着马鬃毛大叫,眼见逃开了骑兵冲击的范围,心里却有种如释重负死里逃生般的轻松。
百忙中回头看向楼誉,只见对方骑队并不减速,笔直冲过来,就在双方即将石破天惊地撞在一起时,楼誉猛地抬头,眼光如电,行云流水般拉缰、侧马,双 腿 一夹马腹,追风前蹄微转,快速启动,偏转出一个极小的角度,朝对方骑队迎面冲去。
两边速度相加,真真快如闪电,弯弯几乎听见空气撕拉开来的声音,只一瞬间,追风已经险之又险地擦着对方战队的边缘而过。
恰恰冲过对方战队,楼誉猛拉马辔,追风奔跑之中突然停足,人立而起,雪白的前蹄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将快速奔跑的速度化解掉,稳稳落地,动作漂亮干净得让人叹为观止。
几乎同时,刘征大吼一声:“停!”
那九骑亦然猛然停足,人立而起,和刚才追风的动作如出一辙,划出道道弧线,猛地掉转马头,奔向楼誉,在他身后一字排列开来,动作整齐划一,刀切豆腐般干脆利索。
雷声停,骤雨歇,马蹄声犹在耳边,十人十骑已经稳稳的站在那里。
微凉秋风中,楼誉骑着追风在前,身后九骑一字排开,冷冷地立于在草原之上,带出的气势如千人战队一般凛冽迫人。
这是何等的霸气,何等的彪悍。
看着那个立于死境依然气定神闲的男人,弯弯目瞪口呆,只觉得背脊全湿,身心仿佛抽干一般发软。
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真正的战马。
“我输了。”弯弯狠狠打了个寒颤,抹掉一头冷汗,垂头丧气道。
楼誉嘴角牵起一丝淡笑:“服不服?”
弯弯看着同样垂头丧气的大红,想想也不能怪它,自己不也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于是拍拍大红的脖子以示安慰,大致表达的意思是,这个男人是变态,带出来的马也是变态,输给变态,咱不丢人。
大红摇晃着大脑袋,悲愤地打着响鼻,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你还要说人家是变态,我看你才是脸皮厚得赛城墙。
弯弯又羞又恼,迎面接到楼誉凉凉的眼光,不得不咬牙低头道:“服了。”
楼誉微笑点头:“那么,明天就自动去弩箭营报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