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度】之 空余恨
不要去看,不敢再想。
随着曲音陡高,弯弯下腰旋身,眼光陡然锋利,腰身一转,随着一句“君已陌路”, 水袖忽然如灵蛇出洞,直取殷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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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袖翻卷中有寒光隐现。
她和龙椅上的那个人如此之近,不容他反应,水袖已经拂到了眼前。
殷溟身负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至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不知为何,此刻他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眼睁睁看着水袖拂面而来,却怔怔地一动不动。
刘怀恩脸色骤变,纵身上前,双手形如鹰爪,将那抹隐于水袖中的寒光截住,反手一挥。
“咄”,两把秀气的飞刀钉入大殿中的黑檀木柱子,寒光闪烁。
奇变陡生,琴曲嘎然而止。
还醉心于曲乐舞姿中的群臣这才醒过来神来,惊惶大叫:“抓刺客,护驾,护驾……”
席间杯倒碗倾,乱作一团。
长长的水袖如同惊鸿翩翩落下,一泓秋水般的寒光暴起,弯弯亮出藏于袖中的匕首,足尖轻点地面,如凌波仙子腾空急掠,刀尖直指殷溟。
刘怀恩眼中精光,挡在殷溟身前,来不及拿兵刃,双手一错,竟凭一双 肉 掌夹住了那把夺命的匕首,合掌一扭,暴喝:“撒手!”
弯弯只觉得有股巨大的力量从匕首上传来,震得她手心,几乎拿不住刀柄。
她这次来是抱了必死之心,哪里肯退半步,不顾一切内力而出,手中用力,将匕首硬生生往里又送了两寸。
刘怀恩没想到眼前这看似的女子有如此功力,惊诧之下,桀桀冷笑,运起了十成内力。
只听得骨骼咯咯作响,一双手似乎骤然撑大了几分,竟不惧锋利的刀刃,仅用一只手抓住匕首,空出的另一只手成爪状,刚暴凶狠地抓向弯弯的头顶。
鹰爪功九层!钢筋铁骨不畏刀剑。
弯弯眼神一凛,知道厉害,待想撤剑后退已是来不及。
刘怀恩的速度奇快,那只老迈枯朽瘦如鬼爪般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头发。
正要五指收拢,抓碎她的天灵盖,忽然破空声锐响,一个圆溜溜滑滴滴的东西打向他的面门,来势之快之猛之准,完全不逊于他那势在必得的一爪。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刘怀恩瞳孔 紧 缩,知道若执意取这女子性命,自己也难免被这暗器击碎头骨,情急之下撤招,放开弯弯,反手一抓,将那暗器抓在手里。
这一番打斗说来繁复话长,弯弯持剑掠起,刘怀恩赤手格挡,其实只在两三招之间。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人已经分开。
大乘宫的锦衣卫这才醒过神来,轰然而上,簇拥着殷溟往后堂退去。
刘怀恩只觉得手中滑腻圆润,打开手心一看,那“暗器”却是一个小小的碧玉杯。
只这么一耽搁,弯弯足尖轻点,几下起纵,已紧盯着殷溟,追进了后堂。
刘怀恩将那只杯子狠狠砸在地上,就待追上去,却见一个人影从席上腾空而起,在桌案上稍一借力,如大鹏展翅般从众人头顶掠过,恰恰落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早闻鹰庭刘大总管鹰爪功造诣深厚,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本王看得手痒,想讨教切磋一二。”楼誉扫了眼那抹没入后堂的素白衣袂,将浓浓的担心藏在眼底,转头朗声道。
今日帝君遇刺,宫中大乱,你倒是会挑好时间。
刘怀恩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陪他切磋武功,强压着怒意道:“西凉王且请让开,待抓到刺客,老奴再陪王爷切磋也不迟。”
楼誉哪里管他同不同意,脚尖勾起把刀握在手里,二话不说,就蛮横不讲道理地一刀劈了过来。
“西凉王,你!”
刘怀恩怒不可遏,又见他刀意凛冽,杀气磅礴,根本没有切磋的态度和意思,招招夺命,简直就是要毙他于刀下而后快,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应付。
这边刘怀恩被楼誉拦住,那边弯弯紧跟着殷溟进了后堂,一双眼睛如深秋泉水中的碎冰,紧紧盯着他不放。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害死了安宁公主,害得阿爹郁郁而终,害得自己从此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还有待自己如女儿的宋叔,视自己为兄弟好友的赵无极、刘征……血淋淋的五千英魂,沉甸甸的血债都源自于这个男人。
如今自己爱不能爱,恨不能恨,又拖着病残之身,生已无可留恋,若能在有生之年替阿爹和同伴报仇,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回。
大乘宫后有条长长的回廊,回廊尽头分岔,一条路往后宫而去,另一条小径沿着山势而上,尽头是座八角双檐高亭,亭角挂着铜铃随风叮咚作响,甚是悦耳,飞檐上挂着横匾——歇山亭。
弯弯眼中恨意迸发,紧盯殷溟,她身法轻灵,剑术鬼魅,往往兵出险招,出其不意攻人软肋,硬生生在护驾的军士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一口气杀过长廊,追上了歇山亭。
追赶途中匕首被击落,她又顺手夺了柄长剑,剑光始终啮魂摄魄不离殷溟三步。
殷溟被她的剑气所迫,连连后退,突然被亭中的石椅绊倒,摔了一跤。
弯弯见机会来了,银牙,不顾一切调动内息,剑气顿时
三尺,剑芒点点,如千树万树梨花盛开,直取殷溟头颅。
剑气如虹,剑尖几乎已经触到了殷溟的颈部。
突然,两把弯刀斜插过来,恰恰格住她的剑,持刀之人内力雄厚,刀剑相交,巨大的力量足足将弯弯震出了数米。
弯弯只觉得五脏内腑都被震得几乎移位,踉跄连退数步方才稳住,定睛一看,两个身着鹰庭杀手服饰的中年男子,横刀挡在殷溟身前。
那两人太阳穴隆隆鼓起,人手一把弯刀,眼中精光绽射,显然是内家高手。
功亏一篑。
弯弯极其惋惜,将心一横,挥剑再上。
那两个中年男子无疑是鹰庭中一等一的高手,目光凝定,刀法连环快速,老练纯熟。缠、滑、绞、擦、抽、截,抹、钩、剁、砍、劈,配合默契,刀刀相接,如千层瀑万壑山,相互相成,忽虚忽实,变幻无穷。
弯弯以一敌二,倍感吃力,不消一会腹部又中一刀,鲜血长流,染红了一袭素白长裙。
最要命的是,被寒毒侵蚀的经脉受不住这般强行催动的内息,开始隐隐作痛,有了崩溃之相。
那两人已经看出她力有不继,每一刀使将出来愈加沉稳老辣,刀刀不离她的要害。
周身如同被火灼烧,骨骼经脉无一不痛,弯弯的脸色比纸还白,心知希望愈来愈渺茫,盯着咫尺之外的殷溟,眼中全是不甘。
一招回风掠柳,那两把刀一横一竖从两个方向砍过来,弯弯旋身急避,却只能躲过横着朝她颈部砍过来的一刀,那当头砍下来的一刀无论如何避让不过。
眼眸中刀刃上的冷光愈来愈近,凌厉的刀风迎头而下,弯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阿爹啊阿爹,弯弯没用,不能替你报仇,到了黄泉幽冥,也无颜再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