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总是要建立在平等的关系上的,否则剩下的只不过是昔日的交情,如同薪火燃尽了之后的热灰,还有一点点的微温,让人不能放弃,却又没有办法让它燃烧起来,只能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变暗,变冷。
这不是温言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超越了同龄人所带来的孤单和无奈了,但是这一次,因为文晓华母亲的来访而让这种无力感更加浓郁了起来。
文晓华的妈妈是找到了温言在东方广场上面的工作室,虽然之前就通过电话,但是真地在工作室见到文晓华妈妈的时候,温言还是对阿姨满脸的憔悴感到很惊讶。
“阿姨,您好。快请进。”温言赶紧把文晓华的妈妈让进屋。温言之前只在家长会上见过一次文晓华的妈妈,受环境熏陶,服饰和妆容都很精致,整个人也看起来很年轻。但是现在温言看上去的,是眼角细细密密的皱纹,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还有整个脸庞上无论什么样的化妆品都掩不住的忧虑焦急的神色。
“哎呀,温言,不好意思呀,打扰你了。”文妈妈走了进来,工作室布置得很温馨,她靠着沙发坐下,空气中有点淡淡的香,好像能够稍微缓解一点这些天来为了女儿担心而持续失眠带来的偏头痛。她今天来,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女儿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叛逆的,她都不清楚。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会从一个人人称羡的乖女儿变成这么一个会偷拿了家里面的钱直接离家出走的女儿了呢?
“阿姨您太客气了,您是文晓华的妈妈,晓华是我非常非常要好的朋友,您也就像我家里人一样。”温言一边说,一边给文妈妈倒了一杯红茶,放在了她手边。
文妈妈没有拿杯子,踌躇了一会儿问到:“温言啊,你告诉阿姨,文文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呀?”说完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温言,似乎想明确温言会不会说实话。
“没有。”温言摇了摇头,抿了一个嘴唇,她知道阿姨在紧张什么,如果文晓华给自己打了电话,又让自己不要告诉她的父母自己会怎么做呢?也不会告诉她的妈妈吗?即使是看见她的妈妈这么憔悴?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文晓华根本就没有给自己打电话。
文妈妈差点脱口而出地问真的?但是她还是忍住了,面前还是个孩子,孩子的脾气总是难捉摸的,可不要惹怒了她更加和女儿联合起来。其实她经过了这半个月都已经想通了,孩子不愿意高考,就不高考吧,回来就行,想去学什么表演也行。只要回来就好了。
“嗯,阿姨,您别担心,别太担心了。文晓华,如果她找到我,我会转告她的。她也一定你们的,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在哪里。”
听到了温言的话,文妈妈这才发现,这么想着,她不知不觉地就说了出来:“唉,温言啊,你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爸爸妈妈都不会是害你们的,就算是有时候反对一些事情,那也是有爸爸妈妈的道理的。就算是不同意,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像现在这样子,家里面真的是太担心,太担心了。晓华还不像你,她长这么大就没有离开过家,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吃饭吃得怎么样。”
文妈妈长长地说着,她的心里面实在积存了太多的话,是想要讲给文晓华听,有后悔,也有抱怨,当然更多的是担心,是劝解。
温言默默地听着,不这样听到文妈妈的这些话,她还不能充分地体会文晓华这次的离家出走到底给她的家人带来了多少的伤害。也许她是真地想为了自己的理想拼搏一次,可是家人呢?
文妈妈说了很久很久,这才歉然地对着温言一笑:“真是抱歉啊,让你在这里听我说这些。其实也不是要说给你听,只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孩子面前如果哭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吧,可是在这里安静的环境里,看着温言眼睛里面都是理解和安慰,她心里面这些天来积累的这些情绪,忍不住就要释放出来。
“我知道的,阿姨。”温言温声说到,“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文晓华的。”
“如果她联系了你,或者你找到了她,千万不要直接就劝她回来。”听到温言这么说,文妈妈赶紧说到,“我们只要知道她是安全的就好了。她如果实在要在北京待着,就,就在北京待着吧。别劝她,劝了她说不定她又走了,要是连你也不见了,那更加没办法了。”
温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同时也在心里面下了决心,回去就想办法怎么能找到文晓华。送走了文妈妈,温言的心情有一点学生,她第一次体会到父母能够为孩子做的,能够为孩子放弃让步的,能够有这么多。文晓华的妈妈明明很担心,也对她这样离家出走很生气,可是最终还是接受了文晓华自己的决定,让自己告诉她,如果要回来,家的大门一直敞开,如果要出去,家人永远都是坚实的后盾。父母对于孩子,总是爱得这么深沉。
送走了文妈妈,温言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想着怎么能找到文晓华,也许可以查一查今年北京报考这些艺术类院校的名单?文晓华既然是去北京考试,肯定会参加这些学校的考试。温言不想等到自己再去北京的时候才开始找文晓华,那样已经又有两个星期过去了,文晓华一个女孩子年底的时候孤身在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事不宜迟,温言立刻就去找了梁东,但是她并没有和梁东讲清楚所有的前因后果,只是让梁东找人帮她查一查北京几所主要的艺术类院校今年的报考学生中有没有名字叫文晓华来自C市的考生,如果有的话,把联系方式给她。毕竟临近高考离家出走这样的事情如果被放大了来看,还是可能会对文晓华将来的人生产生影响。虽然梁东和温言的关系很亲近,温言还是想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限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里。
梁东听了温言的话,也没有多问,打了电话给北京的朋友之后,第三天温言就拿到文晓华的联系方式。不过这件事情产生的附作用是因为这一层层的消息都语焉不详,最后北影招生的人只是知道有某一位京城的三代想要找今年的一位考生联系方式,扒拉着厚厚的申请表最后从早就被筛出去的那些表格中找到了这个叫文晓华的考生。
看这个学生的照片也不知道样,背景呢更是完全没有艺术学生的背景。一看就是个明星梦没有做醒的。不过既然能让人专门打电话来要她的联系方式,谁知道背后站着是什么佛?就让她进来考一考,考得通不过,自然会再被刷下去,免得在自己这里就筛掉了,回头要是有人找来了还得解释。既然都已经放进来让她考试了,干脆再多送一程,正好表格也就在手上,这位负责招生的工作人员拿起电话给文晓华打了过去,通知她过来考试,把她排进了年底之前的最后一场面试之中。
当温言给文晓华打电话的时候,文晓华正沉浸在收到考试通知的喜悦中,连温言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也没有细问,收到温言的电话就兴奋地给她讲述自己已经拿到了北影考试的通知,连连感谢温言给她打开了一扇窗户,让她可以看见未来人生不一样的可能。温言只来得极问了问她现在的住址,然后确认了她还有足够的钱,剩下的漫长的时候都是在听文晓华讲她之前的紧张,还有现在要为考试做什么准备。
放下电话,温言的心里面不知道是应该放心还是应该担心,不过至少,文晓华现在是安全的,也和她联系上了,总是一个好消息吧。刚刚电话里面,文晓华并没有问她家里面的情况,温言也就没有去触碰这个话题,温言心里面也有一点点小小的期待,也许文晓华能够顺利地通过考试,那她就可以正式地进入北影学习,那之前文晓华和她父亲的冲突,还有她的母亲的那些担忧,应该就都可以放下了,事情说不定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呢?
还剩下两天就是除夕了,梁东终于是拖得不能再拖地必须要回北京了。倒不是必须要回家,只是毕竟北京才是东方集团的总部,就算是为了慰问员工他也得回去了,更何况还有妈妈在那一头一个劲儿地催,加上两个哥哥不怀好意的电话,梁东想起昨天二哥电话里面哭诉他再不回去,妈妈就已经打算让二哥去相亲了。二哥那么大的人了,在电话里面竟然可怜兮兮地叫自己快回去解救她,他倒是被解救了,自己怎么办呢?明明大哥二哥都不着急,母亲大人总盯着自己这叫什么事儿啊?梁东真心是觉得这比干公司头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