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按那过去老祖宗的说法,这正妻的长子,可是嫡出,才是家业正统的继承人;而偏房所出的,就是庶出,那根本就轮不到!”眼见着老爷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庄氏在旁服侍,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虽然她也曾让安九儿过去给自己相公看诊过,不过九儿只说老爷的身子,再不经受任何一丁点的刺激,不过细心的她,还是从九儿沉重的脸色里,也看出了一丝端倪。
所以,她另外又命自己的亲信下人,偷偷从府外秘密请了自己信得过的大夫,对刘老爷再进行一次看诊,这回这位信得过的大夫,神色分外凝重,连连对庄氏摇头。
庄氏还记得当时自己用发颤的声音询问那位大夫,“大夫,我家老爷的身子现在如何?”
那位大夫走至外间,确定内室的病人听不见自己的谈话,这才压低声音对着庄氏回道,“大夫人,刘老爷的身子,状况恐怕不是很好,恕老夫行医多年,居然也无能为力,大夫人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庄氏当即就拉下了冷脸,“你什么意思?给我好好说清楚?我家老爷明明就是身子弱了些,什么叫你无能为力?”
庄氏之所以拉下冷脸,也无非就是想给这位大夫一点威压,想让他对自己说出全部的实情,不夸大也不隐瞒的实情。
“大夫人,老夫真是无能为力,刘老爷的病情,就是勉强让老夫开药的话,老夫也只能开一些温补的药方,但是这些药方,对刘老爷的病情,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只是能暂时续命,恕老夫直言,大夫人还是让刘老爷这段日子尽量好吃好喝地被小心侍候着吧。”
大夫言已尽此,庄氏此时才不得不真正面对此事。
那一晚,她守在相公的身边,守到很晚,才离开。
离开之后,回到自己住的另外一个居处,却是一夜都没能合上眼。
那艰难的一夜,天亮时分,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大夫人,您这话可有些不妥呢,远风接手家里的生意,那当时也是经过爹爹亲自点头同意了的,当时大夫人好像也在场,既然当时大夫人都没有站出来反对过,想必当时应该也是同意和支持的,怎么现在,居然又跳出来指责呢?”安九儿最见不得这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小人,从前庄氏对他们的敌意,还知道藏着掖着一点,可是如今,倒是一点都不遮不挡,这么明枪明箭地直接来上了。
不过,她也很喜欢这种直接对阵的痛快感觉。
“九儿,不是大娘要说你,你看看你现在张牙舞爪的样子,简直没大没小,一点长幼尊卑的礼仪都没有,不管怎么说,你只是我刘家娶回来的一个儿媳吧,这按辈份按身份,秦氏都还没有发话呢,哪里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庄氏知道安九儿是个厉害的丫头,也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主,所以,她并不直接与安九儿硬碰,而是选择了用怯弱不想惹事的秦氏来打击安九儿。
“哼,我娘秦氏现在不发话,那是因为她修养比你好,对这个家的感情,也比你深,比你懂得进退。”安九儿是不会轻易这么被打败的。
秦氏此时夹在中间,当真是两面为难。
对于庄氏,她多年信奉的真理,那就是能让就让,能退一步保住自己的平安和乐,那便且退一步,自然而然,时间一长,便形成了惯定的相处模式。
此时,她还是习惯性地去数落九儿,“九儿,在你大娘面前,你怎么能如此放肆无礼?”
安九儿气得直想跺脚,她们二房的队伍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只知道拖后腿的队员?
她求助地看向刘远风,刘远风眉目深深。
这是打算对她置之不理?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
这一对母子,还真是……
她很想骂一句操o蛋的脏话,用以表示自己此时此刻的激愤。
这时,却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搭上了她的右肩,那只大手,微微地用力,似在用这种方式安抚她。
刘远风果断地站出来,迎面直视庄氏。
“我娘这个人性子比较软,不喜与人发生争执,但并不代表着她就可以任人欺凌!虽然她好脾气,比较大度,不会追究下去,可是,我却不一样,我是她生养的儿子,她是我的娘亲,辱她欺她的话,那就等于是把我刘远风也一并欺压在脚下,还有,我的媳妇也是,辱她欺她,亦是打我的脸!”刘远风第一次这么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挺身保护自己的娘和自己的媳妇。
这若是放在以前他还是个病怏子二少爷的时候,是断然没有这份勇气和这份胆量的。
而他能一步一步地逐渐强大起来,像个真正的男人,守卫自己最爱最亲的人,这一切,都还要好好感谢自己的媳妇儿。
“你们这是……一个一个都要和我庄氏过不去吗?”庄氏不可谓不吃惊。
安九儿的直接反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那么,刘远风的强势,就更加让她受惊不小。
而反观她自己这边,女儿只知道使小性子,儿子更加不成气,靠不住!统统都靠不住!
不过,哪怕她的儿子女儿,再不争气,那也是她生养下来的子女,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要维护自己的子女,多为自己子女以后的将来打算。
“这句话又错了,大娘,现在不是我们和您过不去,而是您和我们过不去!”安九儿无语望天,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讲理之人!并且就在自己眼前。
“我可是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你们三人联合起来欺负我娘!”刘诗韵这个时候坐不住了,眼看她的娘一人孤军奋战,渐渐有点寡不敌众。
一个庄氏还不够,居然又跳出来一个刘诗韵!
安九儿气血有点往上翻涌,她真是不愿意在府中,和大房的人闹得这么不愉快,传出去的话,不仅让府中的下人看了笑话,也让自己没脸面。
可是,有时候,不是你善良就可以息事宁人,也不是你退一步,别人也就懂得适可而止的。
比如此时的庄氏,再比如此时的刘诗韵。
“哎,这分明是大白天呀,怎的,有人居然把它说成是黑夜呢,白的,也能混成黑的?”这话可是极具嘲讽意味,点明就是嘲讽刘诗韵黑白不分,是非对错不分,反咬一口。
“喂,安九儿,你这个土村姑,你怎么说话的?”刘诗韵一时心直口快,便把给安九儿取的外号‘土村姑’飙了出来。
安九儿脸色闪了闪,这个土村姑,不用脑袋想,也知道是刘诗韵给自己起的不雅外号。
她很土吗?
好像刚嫁进刘家的时候,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土,当然这种土气,只是相较于刘家的人而言。
“诗韵,不可这么无礼!”刘光耀冷眼旁观了半天,终于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这个缺了点心眼的傻妹妹,总是这么冲动。
“哥,怎么你又说我?”刘诗韵扁起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亲哥?把不把我当成你的亲妹子,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向着这个土村姑,她就是土里土气的,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不服,非常不服。
不服明明是她的亲哥哥,为什么自己的亲哥哥偏要帮着一个人说话?
“咱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就好,何必上升到人身攻击呢?目前为止,我们还是一家人,就算我很土,在你们眼里看来,甚至还有些傻气,可是,我也还是刘家的人,不是吗?咱们自己一家人何必这么斗来斗去?有什么不满或是隔阂,直接挑开了说,不是更简单么?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相信,只要想法是对的,对刘家也是有利的,没人会反对!”安九儿被吵得头大,再一次跳出来制止恶斗。
这番慷慨大义之言,暂时稍稍让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都缓和了一下下。
“大娘,还是您来说吧,您究竟现在还有什么不满?”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事端是由庄氏挑起来的,自然还得再从庄氏这里解决。
庄氏也不含糊,直接道出自己的本意,“我的意思呢,也很简单,我觉得你爹对目前生意上的安排很不妥当,我很不服,耀儿是刘家的长子,论能力论身份,都足可以担当大业,挑起刘家的这个重担,可是,为什么你爹只对生意上的事,交给远风一人呢?”
她在很努力地,为自己儿子争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荣耀和家业。
此时不争,更待何时?
只怕晚了,什么也争不到了。
刘远风这时也站出来应道,“我当初接下这个担子的时候,也没有别的意思,那个时候大哥不在府中,除了大哥之外,爹爹的膝下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于情于理,为了替爹分担,我这个当儿子的都该站出来帮他分担一部分,如今我的看法也还是这样,我只是想我们刘家能尽快度过眼前的劫难,至于其它的,我并没有工夫多想。”
争夺家业什么的,他从来没有想过。
以前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子不好,自身条件所限,根本无须争。
而现在,他想的当务之急,便是能减少最低的损失,如何度过眼前的困难。
“大哥,你是怎么想的呢?”安九儿不再与庄氏周旋,却改为直接问向刘光耀。
刘光耀,他才是这个家的嫡长子。
他们在这里争来争去的,都还没有谁问过他这个嫡长子的看法和意见。
“耀儿,你向他们好好说!”庄氏暗中向自己儿子刘光耀不停地施压。
母亲的良苦用心,刘光耀岂会不懂?
正因为懂,所以不能辜负。
“我现在也非常愿意多找一些事来做!”
一句话,表明了他的立场,对于家业,他是志在必争的,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
“既然这样,那依我看,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谁都做不了主,与其在这里争来争去,还不如就挑一个阿爹比较清醒的时候,让阿爹来做这个决断吧!阿爹怎么安排,我们全部遵从就是!这份家业是阿爹用血汗打下来的,他老人家愿意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我们绝无异议,不过,九儿也希望,你们到时候也不要再无理取闹!还有,阿爹的身子不好,不能再受任何的刺激,所以,我这个当儿媳的,不希望我们再因任何的矛盾,当着阿爹的面再吵起来。”
这件事怎么处理,还真没有一个人可以全权代表刘老爷,涉及到两方的利益,唯有让刘家的这个一家之主来做定论。
“你们可能做到?能做到的话,我们才能去找阿爹,要是做不到的话,也甭去了!”
安九儿也希望在这个特殊关键的节骨眼上,刘家的内部,能少一些不必要的是非,就尽量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