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对自己生的儿子恨铁不成钢,“耀儿,你也不想想,依咱们家现在的处境,人家邱家小姐肯不嫌弃你,肯不计较你之前的鲁莽和冒失,愿意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眼看着,好好的一个机会,摆在眼前,你居然就不知道把握,那邱家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亲近的了的吗?要知道光是‘邱家女婿’这个名号,就不知是多少年轻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挤的,你倒好还傲着性子拒绝了人家,娘现在就把话在这里,你等着看吧,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又来了!
每次一提到这个事,他娘总是显得过分的激动。
不过,刘光耀听多了,也逐渐有了一些自我抵挡力。
见儿子神色淡淡,庄氏只得闷声叹气,“哎,这事儿我还不敢告诉你爹呢,要是你爹知道的话,指不定又会被气成什么样?”
刘光耀自己这个时候,亦有苦难言。
“看你这闷头闷脑的,我就看着烦,在外面惹事的时候,你怎么不多想想,多动动脑子,就只知道在我面前会装!哎,事已至此,反天上我也管不了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这个家……看样子很快就要保不住了!”庄氏虽然只是个妇道人家,但是,这种传闻的毁灭性,她还是清楚一些的。
母子间因为越来越多的隔阂,而相形渐远。
……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阴沉着脸的邱老爷,背着双手,在书房内不停地踱步。
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要更有为严重,坊间的传闻,越流越广,人尽皆知,这本只是一些八卦流言,不料想,居然影响到了邱家的生意,好几家名下本来生意极为红火的铺子,这两天顾客清冷,寥寥无几,原先已经定下货源的一些买主,也临时通知说要取消,等着出货的一些库存,就这些不得不积压下来。
“回老爷,我们查了杏园春,当时我们定下的包间左边的那间,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包下的,听说那位知府小姐也极爱听杏园春的戏,在那里包场,也很是常事。”
邱老爷眉目深沉,朗声分析道,“我邱家和官府向来和睦,官商官商本是一家,何况你说去听戏的又是知府千金,那么定然与她无关。”
“另外一间呢,是凌二老爷包下的,据说那晚是凌二老爷在杏园春陪一个爱听戏的客主,加上双方的随同,包间里是有五个人。”
这个凌二老爷,邱老爷不仅认识,平时还要仰仗他邱家呢。
所以,这个人应该也没有问题。
“那其它杏园春的班底呢?”他烦乱地问道。
“回老爷,戏班子去查过了,但是查不出什么可疑和线索来。还有,老爷让小的去查那些传言的源头,实在太多,查起来也是很乱,一时还没有什么结果。”
“废物!一群没用的东西!办这点儿事,居然都办不好,你们还有什么脸回来见我?”邱老爷怒极而朝那亲信随从飞快地踢出一脚,正踢中随从的前胸。
他正在气头上,踢出的力道,又猛又狠。
随从自知自己这件事没有办好,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挨了打也不敢反抗。
“老爷,求求你饶命啊!请给小的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
刘家上至庄氏秦氏,下至尽心服侍在刘老爷身旁的下人,自以为将外面的消息隐瞒得很好,不料想,一个偶然无心的机会,刘老爷还是知道了外面的动静。
那一日,刘明汉躺在塌上躺得有些心烦意乱,便吵着要下人扶他起来四处走走,成天闷在屋子里,把他也给憋得够呛。
下人也没防备,就扶着他去了外面的园子。
哪知,刘明汉那日的精神比往日要好上很多,在休养的苑部的小园子里逛着还不满意,还闹着要去外面的大园子里赏花。
刘家的大园子里,种满了从各地搜罗来的一些名花异草,有专门的花匠每天打理。
不巧的是,那日两名花匠在园子里正在剪枝,无聊之际就相互闲谈起来。
这闲谈的内容,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外面近日的传闻上面。
“你见过那邱家小姐么?怎的,一个还未出阁的闺中小姐,居然性子这么彪悍野蛮,相中了哪家公子少爷,就非要人家娶她不可,不娶的话,就要向人家施压,哎呀呀,她是不是长得奇怪?是个丑八怪呀,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强霸?”
“谁知道呢,没准呀,就是个丑八怪呢,要是长得美貌天仙,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庄大方的话,那大少爷怎会执意不娶她呢?宁可得罪了那邱家,都不要那娘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起劲,浑然不知道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站了一个面色铁青的老爷。
那扶着刘明汉的贴身家丁,准备有意想要喝斥几句,勒令那些多嘴多舌的花匠住嘴,刚想开口,刘明汉冰冷的眼神就瞪过来,吓得他连声也不敢出。
这两个花匠,这回完了!谁叫你们自己多嘴!好好的干活讲什么闲话?
“丑八怪肯定不要了,晚上搂着睡觉,都要做噩梦被吓死的。”
“咳咳……老爷……有一个花匠因为剪枝的需要,回了下头,这一回头,把他自己给吓得不轻!
背后不远处的人,就这么阴深深地站着,站得笔直,那滔天的怒意,即将杀赦过来!
一声‘老爷’,另外一名花匠这才突然意识到什么,乖觉紧张地闭上了嘴,两人双双吓得背后冒出了冷汗。
“哼,不知好歹的狗奴才!主子请你们进府,是让你们当花匠,精心打理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的,不是让你们进来乱嚼舌根子的,自己掌嘴!”刘明汉身边的随从见状,赶紧替主子站出来训斥那些不识趣的更为低等的花匠。
“老爷,小的们错了!”两人齐齐跪下,自己掌自己嘴,然后不停地磕头认错。
刘明汉气得面色铁青,有些家风不立不行,有些恶行不治不成规矩,“看来是我这个一家之主,眼下身子抱恙病倒了,所以才让你们这些多嘴的奴才这么没规矩。来人呐,给我拖下去仗责二十大棍!”
二十大棍,在刘府算是责罚比较严重的惩罚之一。
两名花匠吓得脸色惨白,这二十大棍,都是因为他们多嘴招惹来的灾祸。
伴随着求饶和喊叫声,两名多嘴的花匠,被其他身强体壮的家丁强行拖出去执行仗责。
一番动怒之下,刘明汉面色紧绷,气息微喘起来。
“老爷,要不小的,先扶您回屋歇息会儿吧,这罚也罚过了,老爷您自己千万要先保重身子要紧,别为了这些小事气坏了您的身子。”
“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刘明汉何其敏感和精明的人,那两个花匠的闲谈和多嘴,已经让他嗅出了空气之中风雨欲来的味道。
“这……”随从很为难,两位夫人都对他下过命令,外面的事不能乱在老爷面前瞎讲,这是为了老爷的身子着想,他自是不敢违背的。
“他们不让你说?”刘明汉看他左右为难的神色,已然猜出了二分,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回到休养的院落,他面色沉沉地发话,“去,把他们其他人都给我叫过来!”
所谓的其他人,自然是指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几个儿女和儿媳。
“老爷,您这又是怎么了?”庄氏急匆匆地第一个赶来,花匠多嘴的事,她暂时还不知情。
“是你下的命令吧,不让他们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刘明汉用一种极其仇视的眼神,恨恨地瞪着自己的女人。
庄氏心下了然,看来是哪个下人多嘴,还是捅出来了。
“老爷,妾身……”庄氏见瞒不下去,委屈地准备解释。
“好你个庄氏!你进府多年,我刘明汉没有哪里亏待过你吧?吃的穿的用的,但凡你张口要过的东西,哪一样我没有满足过你?你看看你现在安的什么心?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让人瞒着我?你是想害死整个刘家是不是?”罚完下人,他还不解气,对着庄氏就是一顿又凶又骂。
可怜庄氏本是一片好心顾及到他抱恙身子,暂时不想让他被这些烦事所扰,委委屈屈,活似个受足了气的小媳妇,眼圈微红。
秦氏进门的时候,被这里面的情形,吓了一大跳。
她性子生来就怯弱一些,这时哪里敢站出来替庄氏说几句公道话。
刘光耀和刘诗韵兄妹是一起赶过来的,见自己娘亲跪在正厅正中央,慌忙冲了进去。
“爹,娘这是怎么了?”尤其是诗韵,娇贵惯了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自己的娘亲这般低声下气地跪过。
“你自己问问她,看她做了什么好事?”刘明汉当着众人的面,毫不客气,等于再次打上庄氏的脸面。
刘远风和安九儿是来得最晚的,因为安九儿正在自建的小药房里捣鼓着一些新药材的配方,所以出来得有些晚了。
“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诗韵亦很少见到自己爹爹当众发这么大的火,于是,只能耐心地询问庄氏。
庄氏却咬紧牙关,死活撑着不说。
“你不说是吧,你是不是怕说出来,连这些孩子们都要看不起你,鄙视你!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都快闹翻天了,你居然还叫那些该死的下人瞒着我,你们全部都瞒着我……”
安九儿脑子嗡嗡作响,完了,公公知道了!
秦氏再次缩了缩身子,刘光耀眉目冷然,双手紧握成了拳头,刘远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刘诗韵依晰恍然明白过来,愤然反问,“这是娘的错么?”
“是不是要这个家彻底完了,你们才敢告诉我真相?”刘明汉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门上冲。
“是我娘的错么?你这样对我娘,能起到什么作用?嗯?”刘诗韵也是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冲上来,也是收都收不住。
眼看着又要大吵大闹起来,安九儿不得不挺身站出来,以高分贝的吼音阻止这场内部争吵的蔓延。
“都停下,不要再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