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我这一趟没有白走!”刘光耀满怀安慰,先前紧绷的脸色也有所缓和,“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关键时刻,你总能一语成戳,总能瞬间抓住最重要的,也最容易被我们大家所忽视的问题。”
原来,刘光耀此番前来,不光只是来探望身子不适的安九儿,还想从安九儿听听她的分析和意见。
“如果照着我这个方向,能帮你查出真正的‘内鬼’,那才是最有用的,怕就怕,你的人又要多做无用功!当然,如果能帮到大哥,我还是会高兴的。”就算刘光耀不主动找她谈及这件事的进展,她自己也会命人密切留意进展状况的。
因为刘家的这个‘内鬼’不出,指不定下一次又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和祸事来。
侍女已经被安九儿挥退下去,此时杏花树下,便只有他们两人,一人闲闲躺在藤椅里,一人则端坐于木椅之上。
“九儿,有时,我真是羡慕他!”谈完正事,他松了口气,神情却变得揪结难解。
“嗯?”安九儿刚才没细听,所以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拍。
谁知,刘光耀无奈哭笑,慢慢站了起来,一副要打算离开的样子。
“罢了,我早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何必多此一举,徒增你的烦恼?”说完,不等安九儿再有任何反应,便急速匆匆离去。
侍女远远地看见他们的大少爷离开,这才小跑着赶到杏花树下。
“二少夫人,大少爷怎么了?您和他说了什么?怎么他走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连侍女都看出来他的心事,他的不高兴,安九儿默默垂头不语。
她刚刚的发愣,也是她刻意装出来的,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的心境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向自己不经意间便留露出异样情绪的大哥,他是自己相公的大哥,无论如何,这样的关系定位,才是最正确的,所以她只能装傻充愣,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蒙混过去。
像刘家这样的望门大族,在意的便是一个尊卑之分,以及长幼之序,她若是和刘光耀真有点什么,被人给揪住,或是乱传谣言,不仅对自己不利,还会陷刘光耀也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自己是行得正堂堂正正,但难免这刘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明白她了解她。
“我们也没聊什么,大抵是大哥是在为生意上的一些事而烦闷吧?毕竟这么大的担子交到他的手上,这么大的家业要他独自撑起来,想必极为辛苦!”对自己身边的侍女,她选择什么也不说,对大家都好。
“二少夫人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最近这阵子大少爷好像也懂事起来呢,和以前很不一样。连带着看大夫人的气色也很不错。”侍女自言自语道。
能不懂事起来吗?以前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上头有阿爹顶着靠着,可谓衣食无忧,如今虽说也分到了一笔不小的家业在手,但是这些家业如果不好好自己经营打理,那早晚也会被败空的。
“对了,二少爷早上出门的时候,有说中午回来用膳吗?”她无聊,便想到了早上很早便出门的相公。
“这个……二少爷早上出门之时,并没有提,奴婢也不知。”侍女如实答道。
“这个人呐,一忙起来就忙得不知道时辰,罢了,你吩咐厨房把二少爷的饭菜也给备着,他若回来用膳,也不必慌手慌脚地再赶做。”按照以往,她是该要去给自己相公送饭的,但是如今,自己身子确实是不适,浑身懒洋洋的,也不怎么愿意出门。
刘远风一上午在外面铺子忙碌,可总是心神不宁,本来手头的事儿还有一大堆,早上出门之时,他也是不打算午时再回刘府用午膳的,铺子里有现成的午膳,他也可以对付着吃一顿。
可是,还没有到午时,他做事便有几分心不在蔫,很是担心府里自己的媳妇,记得早上自己出门的时候,媳妇还没有醒,也不知上午醒了没有,虽然他出门之前,是有特意交待过身边的侍女,要是媳妇不醒,就叫侍女进去叫醒她,但他不在眼前盯着,总是感觉心里不太踏实。
最后,哪怕再忙,手头的事儿再多,他还是决定亲自回府一趟。只有自己亲眼看了自己媳妇没什么大碍,他这颗悬着的心,才能彻底地放下来。
等他回到自己和安九儿居住的苑落时,居然意外没有发现自己媳妇的踪影,内室的塌上没有,外间的矮塌上也没有,外面园子树下更是没有。
下人见他回来,急忙给他沏茶端过来,他却劈头就问,“二少夫人呢?”
眼里心里,装的全都只有自己的小媳妇儿。
“回二少爷,二少夫人这会儿应该是呆在二夫人那边,还没有回来。”下人如实作答。
“去娘那边了?那二少夫人今日上午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有没有睡很久?醒过来之后有没有其他的异样?”他草草喝了两口凉茶,急于想知道她的情况。
“回二少爷,二少夫人看着还不错,并没有任何不妥,上午还在外面园子的树下吃茶点呢,只是后来被二夫人叫过去。”
“那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过去!”如果自己媳妇和自己亲娘呆在一块儿的话,那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边想着边迈步往自己亲娘的苑落里走。
……
“九儿呀,娘听下人说你昨日身子有些不适,怎样?有没有叫大夫进府来为你诊治?”秦氏还是很放心这个唯一的儿媳妇,一听说儿媳身子不适,这不立即就嘘寒问暖地关心。
“娘,我没事,可能就是最近太累的缘故,歇一歇就无大碍!”安九儿想不到自己小小的不适,居然也惊动了秦氏这边。
“哎,你这孩子呀,别什么事都这么逞能,身子不适,就得看大夫,好好调养,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爱惜自个,等岁数稍微大点,像娘这般,就知道有罪要受了,风儿最近听说忙得不可开交,一时也顾不上你这边,我这个当娘的,怎能不多替他照看着你一点呢?依娘之见,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你自己呀,虽说也略懂医术,但不是也有大夫自己不能给自己诊病的说法么?”这儿媳的身子,将来可关系着她儿子的幸福,马虎不得。
“娘,我真的没啥事儿,不用这么折腾!”安九儿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同意秦氏从府外请来大夫再为自己把脉诊治,如此一来,那她怀有身孕的事,不就保不住这个秘密吗?
“你这孩子就是性子这么倔,算了,既然你不同意,那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强迫逼你不成?”秦氏主动拉起自家儿媳的手,亲如一家人。
“九儿,你和风儿成亲也这么久,你的肚子怎么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你和娘说实话,是不是你不想生?不想生风儿的孩子,不想生我们刘家的子孙?”秦氏聊着想着,这话题不知不觉便又转到了刘家的子嗣上面。
现在,安九儿是愁什么,偏偏这个婆婆要提什么。
“娘,您怎么又提这事?”她实在是不想回答这么令自己发愁的问题。
她默默垂下头,对于婆婆秦氏的殷殷期盼,自己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九儿,你别怪娘这嘴太哆嗦,实在是娘盼这小孙儿盼得心急呀,你和风儿成亲都这么久,我家风儿原先身子病怏怏的,体虚身弱,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敢过多奢望,不敢对他提太多要求,可是如今,眼见他一日比一日气色红,我怎么能不盼着抱孙子?风儿他虽然不是刘家的长子,可是,在这刘家里,他是第一个成亲的,按理说,这添子添孙,不也该领先一步么?”秦氏苦口婆心。
“今儿个风儿不在,我把你叫过来,其实也是想私下里和你好好聊聊,你若是心中还有什么心结或是顾虑的话,大可和娘说,娘都替你作主!亦或你和风儿,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隐私,瞒着我这个老太婆子!”
秦氏已经把所有的可能,都设想过一遍。
好的,坏的,差的,统统都仔细想过。
甚至她还想过媳妇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会不会这原因出在自己儿子身上?比如,以前长久的病痛,导致儿子身子受损,留下不能去除的病灶等等。
可愁死她了!为这事,她不知有多少个日夜,都无法安睡。
“九儿,你也知道,你爹走得早,走在了前面,我一直盼着早点抱上孙子,也好让他可以含笑九泉,我活着也不用再愧对刘家的列祖列宗!”
安九儿心乱如麻,秦氏抱孙心切的心情,她可以理解。
但也只是理解而已。
她亦有自己的纠结和矛盾,不足以轻易向外人言说的纠结。
就在她不知该怎么回复秦氏时,突然刘远风推门进来。
“娘,我不是说过,这种事你以后不要催促九儿,让我们顺其自然,不行吗?你当初可是好好答应过我的,怎么我一出门不在府内,你就又把九儿叫过来追问这事呢?”
刘远风刚才在门外,已经听进了几句对话,这会儿大致也明白他娘把自己媳妇又单独叫过来的企图和用意,顿时便有些不开心。
“风儿,娘刚才只是想起来和九儿这才随便这么一提的,娘也没有催促九儿……”秦氏在儿子面前,顿然没有了在媳妇面前的气势。
“还说没有催她,我在门外全都听见了,娘,这事是我和九儿两个人之间的事,就让我们自己好好商量着来,不行吗?你干嘛非要从中插一脚进来呢?而且,这怀孕之事,又非一两天可以顺利办到的,你总这么催促,会给九儿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越是着急,反而越是没有,陷入一种恶性循环之中。”刘远风虽然并不特别讨厌孩子,但是,就目前现阶段而言,他觉得就自己和九儿两个人小两口过日子,挺不错的,实在不需要再多出来一个人,破坏他们美好和乐的幸福日子。
“娘就是闲来无事随便问问而已,好了,好了,你不让我问,我以后再也不问就是!”秦氏也生了气。
这向来传宗接代,都是他们这些名门贵子贵女们的责任,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娘如果没有其他别的什么事,儿子我就先带着我的媳妇回去了!”刘远风自己也很生气,放在以往,见自己亲娘生气,他肯定会留下来好好哄劝一番的,但今天,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和耐心。
“回去吧,都走,省得留在这里碍我的眼让我看着就生气!”秦氏心里更加难受,胡乱地挥了挥手帕,赶他们出去。
“娘……”安九儿还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无奈,刘远风已经一把扯着她强行带她离开,“我们走!”。
等走出秦氏的屋子,刘远风这才放慢了脚步。
“远风,你刚才怎么能用那种态度和娘说话呢?娘她并没有别的恶意,她就只是抱孙心切而已!”安九儿觉得自己很过意不去,平白无故让秦氏天天担心天天盼着,却一天天失望。
若是换作别家的姑娘,成了这刘府里的二少夫人,只怕也早盼着可以给刘家添上子嗣,并以此为荣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