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媳妇,越来越迷糊,不过现在这迷糊安宁的样子,他好喜欢!不像她醒着的时候,总是要和他呕气,总让他想靠近又有所顾虑,她醒着的时候,总是身上带了一点点防备的刺。
只是这浴桶里的水渐凉,再泡下去,只怕要受风寒感染,万一生病,可就不是闹着玩的。
他草草地系了长袍的袍带,又取来了案上堆放着的干净衣裙,挑了外衣,把睡着的小媳妇一把从浴桶里抱出来,再用外衣粗粗地包了一下,勉强可以蔽体,接下来,他就抱着睡着的小媳妇,出了浴房。
浴房外面,小侍女远远地守着,虽然不敢靠得太近,但也担心万一主子们在里面有什么吩咐传唤,所以不敢离开。
这回见了她家的少主子抱着少夫人急匆匆地回来,便冲了过去。
刘远风扫了一眼,便沉声吩咐侍女,“你快小跑着回去,把塌上铺一下,少夫人睡着了!”
又睡着了?沐个浴也能睡着?好吧,孕妇就是嗜睡,这个小侍女也算是见识到了!
片刻也不敢耽搁,已经小跑着回去。
柔软的床塌,自然是比又挺又硬的浴桶来得舒服,刘远风刚将怀里抱着的小媳姨放在塌上,还来不及扯开薄被替她盖上,她就顺势转了个身,整个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面朝里继续酣睡。
刘远风无奈摇了摇头,此时又满足又无奈。
为了不吵醒她,刘远风将她安置在塌上之后,就出了内室。
“少夫人回来之后有没有吃过任何东西?”现在刘远风比较担心的是他家小媳妇的胃。
听说在柴房里,他这小媳妇滴水未进,倔强着没有进食。
“没呢,少夫人一回来就说自己身上有味,要先沐浴,不过少夫人的晚膳,厨房已经在准备了!只是少夫人这会儿又睡下了。”真是愁人!
“行了,先让少夫人睡够了再说吧!”刘远风挥了挥手,又令人把他放在书房里的一些帐本取来,如今他是不能再在书房里处理生意上的事,便改好在外间的矮塌上面处理。
离内室离得近些,他也好放心。处理起生意上的事,亦能全神贯注些!
侍女端来一杯参茶,立在一边,犹豫了良久,才讷讷问道:“二少爷,老夫人那边是不是已经不打算再追究少夫人的过错?”
能从柴房里顺利地出来,是不是就意味着老夫人已经不再打算惩罚这位少夫人,这位侍女想问的正是这事。
“嗯,娘那边不会再追究这事!不过,你一会去吩咐一下咱们这院子里的其他下人,让他们最近都谨慎小心些,娘那边是不会再追究,但是我担心,族长和长老们那边只怕还会再来府中查看,所以,到时候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侍女点头如蒜状,“放心吧,二少爷,我会一一都交待下去的!”
刘远风手头生意上的事和帐本都需要他亲自查看和处理,事务繁多,这一忙起来,也忘了时间。
直到里间传来细琐的声音,好像是某只睡虫醒过来弄出来的动静,这才惊动了外间的刘远风。
他两步起身,三步已经跨进了内室。
安九儿人坐在塌边,还在揉着惺松的睡眠,这一觉,她睡的时间有些长,所以醒过来脑子里懵。
“你醒了?饿不饿?”在她迷糊之际,刘远风长腿几步已经来到了塌边,坐在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怀中。
他不问她饿不饿还好,一问之下,安九儿的肚子就不听使唤发出咕噜咕噜的空响,唱起了空城计。
安九儿自己发窘,不好意思开口。
可是刘远风却闷声发笑,“原来是饿了!那就起来吃点东西吧,你已经睡了很久,厨子那边随时都备着,就等你醒过来!”
刘远风待她还如从前一样,好像隔在他和她之间的不快,根本就不存在过似的。
可是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的存在,清醒地提醒着她这一点。
她嘴里发苦,心里更是凄苦,“你不怪我吗?不怪我擅自作主,隐瞒了你我已有喜孕的事,不怪我大胆妄为到想要舍弃我们的孩子……”
他为什么都不问她,不责备她半句呢。
比如他的宽容和大度,她更希望得到他的斥责和质问。
刘远风帮她理顺乱了的发丝,在她耳边幽幽地回道:“你若是想告诉我,我想,哪怕我不问,你也会找机会告诉我的,至于你刻意隐瞒,我想你定是有你自己的考量,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不是怕被这个孩子拖累,因为我们之间一旦有了孩子,你就再没可能有离开我离开刘家的机会?”
他本不想这么快就将两个人拉入如此残酷的现实里,可是无奈她执意问他,他便只好答她。
“孩子生下来,我们当爹娘的,都是有责任的,不是说把他生下来之后就可以放任不管他,而是要一点一滴地照顾他,看护他成长,纠正他的每个错误,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完整幸福的家,那么,他只会活在不幸之中,这样又何必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她自认自己都还照顾不好自己,何况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早晚有一天,自己是要离开这里的,自己走了之后,留下这个孩子,那他该怎么办?他就会成为一个没娘的孩子。
“谁说没人管他?还有你,还我啊,你是他的娘,我是他的爹,我们有了这个孩子,都会好好抚养这孩子长大成人的,而且孩子长成之后,他也有自己的观感,幸福不幸福,取决于他自己的感受,而不是单独我们当爹娘的,想当然地把我们自以为是的想法强加到他的身上,九儿,你是不是想得太多?心思太过纷乱?”刘远风不禁更为担心。
不是她想太多,根本这就是现实!
她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不知道。
“是不是我还不能够让你安心,做得不够,亦或是我们刘家不足以成为你的庇佑之所,我知道最近我们刘家接二连三是出现了很多的麻烦,这些麻烦也累及到你,平定安宁的日子被打破,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厄运总不会一直缠着我们刘家吧!如果不是厄运,是天灾人祸,那么,总有一天人祸应该也有个止尽!”
“九儿,我很珍惜我们的这第一个孩子,他是我和你的孩子,无论他是男婴,还是女婴,我都会非常喜欢非常在乎他的,虽然我没有任何一个当爹的经验,但是,我发誓,我会努力做好一个父亲,努力当好一个爹!到时我们一起努力!”
刘远风也终于能大胆说出自己的在乎和期盼,他对自己媳妇这个腹中的小生命,充满了新奇的期待。
压在他胸口压抑的这些在乎,他以前没弄明白,现在,他非常清醒,非常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乎的是什么。
“你很喜欢孩子?”刘远风表现出来的在乎和认真,让安九儿心里趋加难受。
“这是我和你共同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傻丫头!”他用细长的手指,戳了下她光洁的额头,“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该不会从此就真的变傻了吧?”
安九儿回身用双手紧紧地抱上刘远风的腰,曾经这个病弱之躯的腰很清瘦,瘦得皮包骨似的,当初犹记得她刚嫁进来没多久,便发现他的瘦弱。
但现在,他在自己一点一滴的照料之下,已经慢慢地强壮起来,他已经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刘远风感受到她的默然转变,心下欣慰。
“九儿,我们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无论你将来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我们都留下他,毕竟他和我们有缘,我们共同来抚养他看着他长大成人!”这算是他的间接‘请求’。
他没有直接追问安九儿为什么要下狠心‘除掉’这个孩子,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更直接的方式表明他的心迹,表示他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远风,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如果你明白,你就不会这样轻易地选择要把他留下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有什么是没明白的?九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所有的实情,让我明白!不然的话,经我再三劝说,你若还是执意要抛弃这个孩子,那么我便只能认定你是不想为我刘家留后,不想生下我的孩子!”
本来前一刻还在好好商量,下一瞬就快要争吵起来气氛僵持。
说,还是不说?
安九儿左右为难,怎么选择似乎都是个错误,怎么样都会留下遗憾。
“安九儿,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你的人明明就在我身边,可是我能明显察觉出你沉重的心事,我所不知道的那些心事,这个时候,我就觉得你离我很远很远,看不透你的人!”刘远风颓废地松开了紧抱着自己媳妇的双手。
他一松开,安九儿就觉得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缺失了一大块。
“你出自平民之家,家境穷苦,你爹是为了替你哥存娶媳妇的本钱,所以才勉强答应了我刘家的提亲,同意让你嫁进我刘家来,嫁给一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病秧子,但偏偏出身普通的你,却会行医会看病,能给人诊病,一点一滴地治好了我的病;也是出身普通的你,每次在我刘家屡受灾劫之际,挺身而出,想出一条条计策帮助我们度过难关!可这么聪明的你,却唯独会抛弃自己腹中的婴孩,这是为什么?”
他娶回来的媳妇的与众不同,他一直清楚,只是从来不说。
“刘远风,你在怀疑我?对不对?你在怀疑我的来历,或者说怀疑我的身份?”安九儿吃惊不小,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刘远风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感知的。
“不,你的身份我并不怀疑,我陪你回安家,我亲眼见你们安家一家人和睦共处,虽然你不是很喜欢你爹,可是还是很孝敬他老人家,到于你娘和你哥,更不用说,对你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亲人!你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的那种和乐氛围,并不是可以假扮出来的。”刘远风自己越说越乱,理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