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明脸色阴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河岸上的一对,这本来看着应该很温情的一幕,结果落在他的眼里,分外的刺眼。
他们怎么会做放河灯这种无聊的事呢?
简直是吃饱了撑得慌。
“家明,你看我们要不要也下去和他们打声招呼,能在这里又遇见他们,真的是好巧呢,这说明我们和他们很有缘呢。”陆莺莺兴致很高,莫名中对刚才撞了自己一脚的夫人又多了些亲近和好感。
面对她的热情,沈家明担心又忧虑,这陆莺莺来他们乡下,和谁好都可以,她愿意和哪个年轻或是已出嫁的姑娘夫人们友好结交,她也有这个结交的自由,他本不会去管这些闲碎的小事,但如今,这陆莺莺居然好像有了想和安九儿结交的意思,这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为防接下来出现什么他不可控制之事,他坚决要把陆莺莺的这点想要深交的念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有吗?哪里看着就感情好,依我看呀,不过就是太高调,都是装出来的而已。你别过去,你的身份和他们又不同,完全没必要先拉下脸面过去主动打招呼,这样会显得我们很掉价。”沈家明坚决阻止。他得快速断了陆莺莺的这个念头才行。
“装出来的么?可我看着不像啊。”陆莺莺听沈家明的口气,好像对那一对夫妻没什么好感,不太喜欢亲近他们,也更不喜欢自己主动去亲近,虽然很是可惜,不过,她还是以自己夫君的意志为先,总是会服从他的安排尊重他的意思。
“那行,你既然不喜欢我和他们来往过甚,那我便不过去就是!走,我们另外再找个地,放我们自己的河灯吧!”既然来都来到这里,不放了河灯再回去,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陆莺莺也是个想得开的人,很快便将有意结交安九儿的事给抛到了脑后。
“你看那边,那边好像刚才有几个人是一起离开的,那边的空地比较大。”沈家明眼尖,率先发现了一处与安九儿他们背离的方向的空地,不等陆莺莺同意,就直接拉着陆莺莺往那边走。
陆莺莺对于他的这种主动,自动地当成了是对她细心的关心和照顾,一时心上转暖,但喜滋滋地任他也牵拉着自己,顺从地跟着他走就对。
如此一来,四个人便因此而错开,避免了一场再次意外的相遇。
“许完了愿,我们上去吧,这河岸边虽然不冷,可是凉意也是有的,不宜久留!还是老规矩,我牵着你上去!你多注意点儿脚下!”
两人并肩而行,遇到了小的陡坡,不能同时前行的时候,刘远风便主动退让到了后面,让自己已有身孕的媳妇先行一步走在前面。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时时看顾着前面的媳妇,要是路滑或是不小心腿软无力,他也可以借机在后面轻轻地推她一把或是扶住她。
他们一上河堤,很快就被沈家明注意到,因为河堤的位置,相对之前放河灯的地方来说,高了许多,自然也成了显眼的位置。
看着他俩仍然默契又相扶前行,沈家明目光暗了暗,同时这心里也终于可以真正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就好,走了就不会再和陆莺莺碰上,就没有了交集。
“家明,我看他们一些年轻的男男女女结伴来这里放花灯的时候,好像都虔诚地许了愿,要不,我们也在这里许愿吧!”水面波光粼粼,映照着陆莺莺带着精致妆容的小脸,衬得那小脸如枝头盛开的桃花般。
“许愿?这不是很无聊的事情吗?你也相信,在这种地方闭上眼睛随便许一个愿望,回去之后这愿望就自能实现美梦成真?”这不是太扯淡吗?反正,他沈家明就觉得这种许愿的事很幼稚的。
“哎呀,你怎么说话的呢,这不是闭上眼睛随随便便许一个愿望,这叫做寄予未来美好的期盼,这是一种吉祥的盼头嘛,来,你陪我一起过来许一个吧,我们一个许一个,看在我俩这么虔诚的份上,我相信一定会实现的!”陆莺莺对此满是期待。
沈家明不好总拉着冷脸,便有些敷衍地答道,“行,还是听你的,你说要许愿,就许愿!”
反正一闭上眼睛,谁知道他许了愿没有,这种事,如果冥冥之中真有神灵这种圣物存在的话,那么恐怕便只有神灵才能知晓。
所以,为了应付陆莺莺,他勉强开口应承下来,但是实际上却只是阳奉阴违,只是在许愿的时候,就那么闭上眼睛作作样子罢了。
可他身旁的陆莺莺,闭上双眼之外,却格外的虔诚。
“河神啊,各路神灵,请你们保佑我陆莺莺与夫君沈家明恩恩爱爱不离不弃,更保佑我陆莺莺早日可以为沈家也为我陆家添丁!”
原来,这陆莺莺今日在此许的是一个添丁求子的愿望。
陆家的人,早就希望她可以早日有喜孕的好消息,可是她的肚子不知为何,与沈家明成亲也有段时日,但偏偏没有任何的动静。
要不是因为她是陆家的独女,她的爹娘自然不会如此操之过急关心她的孕事。而且就为了这添丁的事儿,自己的爹娘还曾和自己相公沈家明闹得不太愉快。
原因很简单,因为陆家就只有她陆莺莺这么一个独女,简而言之,陆莺莺生下的孩子,也将是陆家家业的唯一继承人,所以,陆家向陆莺莺,也向沈家明当面提出,要陆莺莺与沈家明生下的第一个男娃,要跟陆家姓陆,将来也会是陆家的家业继承人,至于女娃和除开这个长子以外的男娃,都可以跟沈家明姓沈,他们不会再过问这些,只要陆家的一个继承人的人选。
陆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一点,大门大户又有权有势,提出这样的条件,虽然对于沈家对于沈家明来说略显苛刻了些,但是,也是无奈之下的权衡之计。
当时,陆莺莺还记得当自己的爹娘当着沈家明的面提出来的时候,沈家明愣了愣,应该是没料到,陆家会提这样的要求,气氛僵持冷硬了一阵,虽然最后沈家明没有明确地表示反对,但是细心地陆莺莺,还是发现了他藏在眉宇之间的郁结之气。
但作为陆家的独女,自小在陆家长大,对于陆家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对于爹娘的安排和谋划,她作为独女,无法出来制止。可身为沈家的儿媳,对于沈家这边,她也自觉亏欠,双重的身份和角色责任压力,压得她那阵子时常缓不过气来。
自己的相公沈家明虽然那里并没有违背自己爹娘的意思,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但她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憋闷的,是不满的,是有怨言的。
所以,那段日子,甚至包括现在,她都是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想让他尽早释怀,当然,同时她亦希望自己早点有喜孕,生完第一胎,最好隔个一年半载,又接着生第二胎,为陆家和沈家都添丁,如此一来,这两边的爹娘,她都有所交待,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的不快和隔阂。
只是,这个愿意是很美好的,现实的情况是,她和沈家明成亲都这么久了,可她的肚子却迟迟没有任何的动静。
婆家这边,她回来得早,婆婆自是没有机会向她私底下询问的,至于沈家明这个当儿子,有没有受到公公婆婆那边的压力,她是不知情的,但是自己的爹娘那边却一天比一天催得紧,甚至她娘一度以为是不是她的身子有什么毛病,因而还带她去看过中医,开回来一大堆清心静气的药材,喝了几幅,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娘知道之后还带她去外面香火很旺据说也很灵验的庙里,专门去虔心地拜了送子的观音菩萨。
该做的,可以做的,都已经努力过。
只是这肚子,一天天都这么地平,她的月事,每个月还是那般准时地到来。
当然,还有一个猜想,她现在是还不想和自己相公沈家明讲的。
自己的娘将她这个闺女身上都查了一遍,没见什么效果,因而便一度将怀疑的目光又探向了她的相公沈家明的身上,怀疑问题是不是出在沈家明身上。
但这种事,到底对于男子来说,是个比颜面还要大的事。
他们夫妻房事还算和谐融洽,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相公这沈家明的身子,看起来也是精瘦健硕的,吃得香睡得着,平日里连个头痛脑热的毛病,也很少有,要说这样的成年男子身子真有什么虚亏的话,她也是不信的。
母女私下里在一起嘀咕商议很久,最后还是她强硬要求自己亲娘千万不要因为这种事去问沈家明,怕伤自己相公的心,只默默地替他在自己的爹娘那边挡着。
所以,这会难得出来一次放河灯许愿,她就毫不犹豫地许下了这求子的愿望。
所谓心诚则灵,她不停地拜佛,拜各路神仙,相信终有一天,会让自己如愿以偿的。
此时的沈家明,当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陆莺莺,许的愿意是求子的愿意。他自己不信这种许愿之说,只是象征性地闭了闭眼睛装腔作势。
在河岸边静静地站了会儿,陆莺莺这才小鸟依人般地倚向自己相公。
“这河灯也放了,许愿也许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原路返回了?”沈家明已经呆得很无聊。
陆莺莺满意地点点头,“嗯,我今天晚上真高兴呢,很高兴你能陪我,走吧!”
夫妻两人这才往河堤上面慢慢走,河岸的位置因为较低,所以要想上河堤上,必然有一些陡峭的小陡坡,至少有的是女子一步迈不上去的。
虽然这对沈家明来说,只是长腿一迈,轻轻松松便能跨过去的障碍。
他走在前头,心情焦躁和郁闷之下,便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媳妇,兀自上了河堤又接着自顾自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