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呆在那个屋内,他会忍不住朝着陆莺莺发火,会想要暴走。
“家明,家明,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陆莺莺急切地想要追过去,可是哪里赶得上男子稳健的步伐?
最终,她还是被冷落在了寝房之中。
快步离去的沈家明,明明听见了自己身后陆莺莺焦急而又热切的呼喊,可他就是不愿意停下来,不愿意再面对软声娇语的她。
他直接进了他的书房,随后便召唤了他的得力手下。
那名心腹手下见他脸色比之前更加不好,便猜则到可能有了不好的事发生。
但是主子明明才回去见了一趟夫人,怎么回来,脸色就这般难看?
“跪下!”沈家明一声凌厉的怒吼。
他的凌厉,他的阴寒,来得又快又猛,以至于那名被呵斥的手下,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不得不‘扑嗵’一声跪下。
“我平时待你如何?”沈家明沉声训斥。
“回主子,主子平日里待小的,自然是不错的,小的以前流落街头无人肯收留的时候,是主子不理众人嫌弃的目光,毅然决然地收留了小的,小的那时便决定要留下来,留下来忠心侍主,决不敢再有二心!”
想起当年的知遇之恩,这名手下还是很感激的,对沈家明是感恩戴德。
“决无二心?真的没有背弃我,对我没有二心?”沈家明凌厉的目光,认真打量起跪在地上的这名下人。
没错,他这府中真正忠心于他听命于他的手下,并不多。
而眼前跪着的这一个,就是他曾精心培养出来的一名。
只是,在回乡的那段日子,那件事情,自己只有交给他去亲自处理过,并没有再过别人的手,而现在,这中间明显出现了偏差,导致了现在发生了让他难以控制之事,这个责任,不得不让自己联想到是这名手下背对着自己做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手脚。
“小的决不敢!还望主子明鉴!”那名手下很是笃定。
“那好,我问你,现在夫人的肚子大了,大夫刚才也来诊过,已经证实确是喜孕,这又是怎么解释?”沈家明只冷冷抛下这几句话。
那名手下,心下‘哐当’一声,再不能平静。
“这怎么可能?这……”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主子冤枉,主子冤枉,小的每欠都是按照主子的吩咐,仔细地处理过,将那些汤药也都是亲自交到厨娘的手中,再由厨娘亲自转交给夫人身边的侍女,这些时日以来,多未出过任何的差错!可现在这怎么回事?”连他自己也搞糊涂。
每次的善后,的确都是由他亲自打点的。
现在出现了意外的偏差,也难怪主子会生这么大的气,会想要罚他。
“是才发现有喜的,也就是说日子并不长,推算下来的话,应该是在回乡的那段日子怀上的,你再仔细好好地想想,是不是这中间你遗漏了什么,而知情没报?”沈家明还没有气昏头脑,还知道简单地来推算日期。
“乡下么?可主子在乡下就和夫人只有那么一次……”他喃喃地低头认真回想。
在乡下,沈家明和陆莺莺的确只有一次房事,沈家明先回的沈家,在沈家呆的时间自是长一些,而陆莺莺回去却没有几日,所以这名手下也记得清清楚楚。
“小人那日,的确是亲自看着夫人的侍女,将那碗避子的汤药端回了夫人的房间,因为主子以前就有吩咐过,这事一定要处理得周全,所以小人当时还很不放心,就在穿廊里徘徊等候,后来没等多久,夫人的侍女就出来,当时出来的时候,小人分明看见她的手里还端着那个汤碗,可碗里早已经空空如也,那些汤药,应该是被夫人全部喝光了,以前夫人就没有怀疑过不对劲,照理来说,这次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岔子才对。”
“说来你当时也只是看见那个侍女端着一个空碗出来,所以才因此判定那碗避子汤药,是夫人已经喝下,可万一要是这过程中有什么偏差,她要是没喝呢?这肚里的孩子,总不会平白无故的,自己有的吧!”沈家明已经皱起浓眉,他明明将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手心,可偏偏在这件事情上面,还是出了差错,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主子,是小的失误!请主子责罚!”夫人那肚里的孩子,自然是主子的,这话,他这个当手下的,可不敢乱说,因此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天晚上的汤药,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责罚?怎么责罚才能够弥补这个失误造成的后果?”沈家明十分烦闷。
“夫人是不是已经知情?小的是指,关于那个汤药的事……”
沈家明白了这手下一眼,“你觉得她会知道吗?她若是知道,我现在还能安然地坐在这里和你说话?真是没脑子!”
陆莺莺当然不可能知情,而且,他也不允许有任何的机会,让她知道。
可他一向这么自傲,偏偏接连马失前蹄出了差错。
‘哐当’一声,书房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重物被碰到的声响。
“谁?”沈家明面色一白,他通常在书房的时候,书房这四周是禁止任何下人靠近的,而刚才外面弄出来的这一声响,证明外面有人!
那自己刚才和心腹手下的交谈内容,是不是已经被外面的人听了进去?
沈家明冷眼朝着还跪在地上的心腹手下使眼色,示意他快出去看看情况。
事情非同小可,心腹手下也吓得不轻,赶紧站起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门口,‘哗啦’一声猝不及防地拉开书房的门。
书房外面的过道里,一道清丽的身影,正怔然站在那里,形同木偶。
只是在听见开门的声响之后,这才木然地看了过来。
沈家明的心腹手下艰难地开口,“夫人……”
一声‘夫人’,这也同时让还在书房里的沈家明身形一僵。
是陆莺莺!
她怎么在书房外面?那刚才自己和手下的谈话内容,她是不是全部听见?
“你先退下!”陆莺莺悠悠地开口,向来柔和的声线,此时却是清冷而不容抗拒。
那名手下也自知这个时候冲撞不得这位夫人,赶紧识趣地退下。
手下一退下,这周遭的气息,陡然冷却压迫窒息。
最终,还是沈家明率先打破了沉默,走出书房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事,不知道叫个下人过来传话一声就可以吗?”
他希望她可以什么也没有听见,但很明显,这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所以,他干脆直接跳过这一点,拐到别的话题上,试图蒙混过关。
可陆莺莺到底不笨,怎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阴谋,怎能不生气,还怎能故作镇定?
“沈家明,你们刚才在里面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希望你可以当着我的面说清楚一点!”
她没有恰巧听到也就罢了,可以继续相安无事下去。
可现在,她偏偏有机会无意中听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还叫她怎么假装下去?
“你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家教甚严吗?怎么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偷听墙角这种不光明磊落的小人行径?”沈家明忍不住冷冷讥讽。
“小人行径?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你自己?沈家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借这府里下人之手,给我喝那什么避子汤药?”陆莺莺气得胸口起伏不停。
沈家明眸色变了几变,果然她还是什么都听见了,还是让她知道。看来这府里尤其是他这书房四周,更需要好好地加强防备才是。
“莺莺,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走,我现在陪你回房,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要注意时刻顾着自己的身子,现在夜已深,外面很凉,小心受凉!”沈家明强颜欢笑伸手主动揽上陆莺莺仍然纤细的腰肢,半是哄劝。
从前,他最拿手的,就是这一招。
十次,就有九次,可以成功地哄好这个女人。
而这一次,他依然如法炮制。
只是,这一次的性质,明显不一样,陆莺莺哪里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傻女人?
“别给我岔开话题,沈家明,再这么装下去,你不觉得很累吗?我刚才在外面什么都听见了,全都听见了,我本来见你很生气,试着想追出来和你再好好解释的,可你走得很快,我没办法只能在后面紧赶慢赶,后来远远见你是朝着书房这边过来的,便也朝着这边赶。可是,我却在你的书房外面,意外地听见了你和你的手下的那一番谈话。沈家明,假如不是这一次我意外听见,你和你的人,就这样打算瞒我一辈子,将我蒙在鼓里,甚至一直这样骗我吗?”
说着,陆莺莺眼中便有了晶莹的水光。
沈家明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多作解释。
因为眼前的状况,显然他的解释也无用。
“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全被我说中?沈家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陆莺莺到底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沈家明?你要这般对我?难怪,难怪从成亲之后,我的肚子一直没有任何的动静,我娘在旁边看着都替我着急,而我自己更是害怕,害怕是自己的身子有什么毛病所以才怀不上孩子,你可知道,我娘带着我,私下里遍访过多少个名医,又去多少个庙里拜佛捐香火钱,一碗一碗苦的药,我喝了好几大缸,就为了早点怀上一个我们的孩子,我甚至还以为,肯定是自己身子还有什么毛病是连大夫也查不出来的,这辈子自己是不是没法再当娘,也不能再和你有一个孩子,每每想到这里,我总是觉得对你很愧疚,责怪自己!”
说到动容处,她忍不住哽咽起来。
“可谁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和安排,一切都掌控在你的手中,原来是你不想让我怀上孩子,是你不要孩子!沈家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这女人一哭,沈家明就觉得更加烦乱。
“我为什么不想要孩子,这其中的原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沈家明冷冷笑道。
陆莺莺止住哽咽之意,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难道是恨我爹娘?你不满他们的安排,是不是?他们想让我们生下的第一个长子,作为陆家的继承人,你对这一点一直心怀不满,所以才肆机这样报复他们?不让我怀孕,不让他们得偿所愿?”
陆莺莺眼下,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么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没错,我就是不愿意怎样?这是你和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跟我姓沈,凭什么就要姓陆?还有你爹那态度,是什么态度,瞧不起我的出身是不是?”沈家明也有一肚子的抱怨,没有机会直言的。
“家明,我爹娘的苦衷,我不是都和你说过好多次的吗?他们膝下无子,就我这么一个独女,这样的要求,也不算特别过份,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呢?”陆莺莺没料到,所有的症结,还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