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呆呆地站在府门口,望着那年轻的庄稼汉的身影越跑越远,直至消失在巷口。
庄稼汉子的话,还在他的耳边,一直萦绕挥之不去。
平白无故的,别人定然不会将陆家扯出来,他现在只怕一件事,那就是河边发现的那个女尸,万一真的和陆家脱不了关系,或者说是陆家的下人,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赶紧叫人去府中所有的婢女和奴妇们统统叫到一起来。
人很快就被召集起来,管家一一询问下去,却无一人离开陆家。
也就是这样就排除了河边的那个女尸,绝不是陆家的婢女或是奴妇这个可能,管家也就松了口气。
但是,为了慎重起见,管家就随便叫了两个婢女,打发她们去小河边看看情况。
那两个婢女本来胆子小,这种事还不愿意去,但是管家灵机一动,承诺她俩若是肯去的话,那么就可以减免她俩一天的活计,用这样的承诺,才换来两个小婢女自愿出去打探情况。
那两个婢女老老实实地出了陆府,也没在其他别的地方逗留,直接就去了出事的河边。
她俩到河边的时候,河边早已经围堵了一大群的人,平时冷清的河边,一下子显得拥堵起来。
“麻烦让一让!”两个婢女拼命挤了进去。
只见垂柳树下,几尺白布盖着一个已冰凉毫无生机的躯体,从那身形来看,定然是女子的身形无异。
“哎呀,会不会吓人呀,我都不想看了,要不咱俩就这样回去复命吧!反正就说死的人,是咱们不认识的,这不就交了差嘛。”其中一个婢女有些惧怕,要不是这周围人多,只怕她早已经害怕得拔腿就跑得远远的。
“来都来啦,不看一下,怎么知道是不是咱们认识的!管家交待咱俩的事情,咱们要是不好好办的话,这一天的活计,你还要回去接着干吗?”另外一个婢女胆子就大些。
“活是这么说,可是我怕呀,你不怕吗?你不怕的话,你过去看看,我在这里等你!”两人一阵小声议论,最后得出了一个一致的决定,那就是由胆子大的那个婢女再上前去仔细打探和询问,而胆子小的那个,就留在原地等另外一个。
胆子大的那个婢女又往前两步,已经走到了女尸的正面,此时在她面前,那个最先发现女尸的小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小哥,请问一下,你认识这个人吗?知不知道她为什么想不开呀?”
那小哥也只以为是哪个八卦的年轻姑娘跑过来看热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哪里认识她?我也是很倒霉,正巧从这河边经过,就发现她吊死在树下。”
胆子大的那个婢女闻言,略微有些失望,“那岂不是现在还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吗?这可要怎么通知她的家人呢?”
周围有人又接了一句,“可不是吗?都放在这里放了会儿,还不见有人来认领!今天这天气挺热乎的,要是就这么放上一天一夜,真没人来认领,那岂不是要发臭?”
胆子大的那个婢女脸色变了变,壮着胆又问道,“那小哥,能不能让我掀开白布看看这姑娘的脸,我想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先前那个小哥连连点头,“行,你看吧!早点找到人认领,我也好早点脱身,我还有要事要去办呢?总耗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得到了肯定,那个胆子大的婢女,就咬着牙伸手从头顶的位置,去揭那块白布。
白布下面,掩盖的是一个容貌绝佳的女子已逝的身躯,这个婢女的手刚刚揭开了白布,她也只是下意识地往白布的下头望过去,只是一眼,吓得她尖叫一声,失魂般地丢了手里的白布,脸色惨白,像撞了鬼一样。
“怎么样?你没事尖叫什么?不过就是个没了气的死人而已,虽然小生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吊死的年轻的妇人,她长得很好看,穿的衣服也很华丽,可是,也没有必要尖叫成这样,把你吓成这样吧?你胆子小,就不要过来揭这块白布!”
被这尖叫声吓了一大跳的小哥,不满地朝这婢女埋怨道。
可这婢女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处在呆愣之中。
“到底怎么了?”那个胆子小的婢女,这个时候更害怕了,可是她俩是一起来的,她现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惊惧的状况,她完全云里雾里,壮着胆走到这个胆子大的婢女身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这回,那呆愣的婢女这才慢慢醒转过来。
只是,脸色还是很惨白。
“你看见了什么?吓成这样?”那个胆子小的婢女,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那人却只一味地念念有词。
“什么看错了?”胆子小的婢女,吓得都快哭了。
“要么就是我的眼睛一定花了!你知道我刚才看见了什么?”她情绪异常激烈,实在是令人担忧。
说完,也不等自己的同伴有所回应,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刚才看见了小姐,奇怪,我怎么看见了小姐呢?怎么可能会是小姐呢?所以我一定是眼花了!”
胆子小的那个婢女听到这里,下意识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同伴。
“这种晦气的话,可不要乱说!要是让管家知道,肯定又要狠狠地骂你一顿,若是让老爷或是老夫人听见的话,你就甭想着再在府里呆下去,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吧!”大户人家向来最忌讳这些。
“可是,我眼睛分明没有问题,我现在看什么,都很清楚,这咋回事呢?”她拼命地睁大了自己的双眼,然后还用力地眨巴了几下,以试图用以证明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
“啊,那这到底怎么了?”胆子小的婢女,更是吓得语无伦次,哪里还有半点主意。
站在旁边的小哥,默默地听了她们之间的对话,狐疑地问道,“要不,我再揭一次白布,你俩一起都过来认认!”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两个婢女只能一致地点头,表示愿意再试一次。
这一次,轮到那个小哥来揭白布。
白布缓缓地揭起,后面围观的民众,也纷纷探头过来,想一睹真容。
“哎,真是可惜呢,长得真不错,这么好看又这么年轻,就这样死了,还真是想不开呀!”
那两个婢女却双双愣在了当场,像被人定住在那里一般。
“喂,你俩快点来认认呀,这是不是你们认识的人?”那小哥见她俩没有任何动静,便出声催促。
其中胆子大的那个婢女,最先反应过来,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和动作,就是伸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嘴里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语道,“我没看错,居然真的是小姐!”
另外胆子小的那个婢女,也很快回神,“怎么会是小姐呢?她怎么会想不开寻短见呀!”
小哥一听,看这样子算是终于找到了认领的主。
“果然是你俩认识的吧?好啦,这下终于找到能认领的人!你们俩快点把她领回去吧,好生安排后事!人生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那位小哥倒是一片好心地提醒道。
“请让一让!”此时,后面人群里突然又开始挤起来,有刚刚路过这里的人,又要挤进来。
刘光耀刚一来,就知道了这吊死的人,居然是陆家的人,确切地说是陆家的独女,沈家明的发妻,他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到底是该松口气,还是该莫名地惋惜。毕竟死人,不是件值得人高兴的好事!
“你们两个婢女,若是不方便的话,我这边刚好带了人出来办事,我的人可以帮你们一把!”他主动提出愿意帮忙。
那两个婢女愣了愣,一回头看见来人。
此时,人群里有人大声说道,“刘家大少爷,您真是个好人呐!死人这种事儿,一般是没多少人愿意主动上前帮忙的,但是您就不一样!”
这两个婢女听完这人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说要出手相助的人,居然是刘家大少爷!
“刘公子,谢谢您的一片好心,但是奴婢们只是陆家府中的婢女,只是奉了管家之命前来询问和打听这边的情况,现在是我家小姐出了事,奴婢们现在最应该要做的是就得要回府通知我家老爷!不过,还是要谢谢您!”
那个胆子大的婢女,到底有主意一些,很快镇定下来,她们两个婢女,其中留下来一个守在这里,而胆子小的那个婢女就被安排跑回去报信。
陆家老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差一点昏倒在地。
“老爷,老爷!”管家一脸悲痛地上前扶住。
“快,快备马车!”陆老爷心绞如痛,“我可怜的莺莺呀,你这傻丫头,你怎么会做这种傻事呢?”他拼命地摇头表示不愿意相信。
“对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夫人!”他们二老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回这个宝贝女儿居然想不开自己丢了命,这样的事,叫孩子他娘怎么接受得了。
很快,马车就驶出了陆府,直接奔往出事的地点。
“来了,好像是陆家的马车!一定是陆家来人啦!”围观的人群里,有眼尖的人,先看见急驶而来的马车,高声喊道。
陆老爷是被自己府里的家丁,扶着才下马车的,就是这样,在脚落地的时候,他还是因为腿软而往前蹿了一下,显些失控摔倒。
围观的人很多,里三层外三层,所以陆老爷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但是,因为他的到来,所有围观的民从,自发自觉地都往旁边退让去,毕竟里面丢了命的人,是陆家的人。
“老爷!”守在那里的婢女,一见自家老爷终于赶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陆老爷也无心去理会自己府中的婢女,只是一步一趋地被人搀扶着往前,目光暗沉无光。
等终于走到近前,一块白布却遮挡了所有的悲痛。
“真是莺莺?”那块白布,甚至他这个当爹的,都没有勇气敢伸出手去亲自揭开。
守在那里的婢女难过地点点头,以示默认。
这回,陆老爷心如死灰,如果在来的路上,他在不停地祈祷,抱着一丝侥幸,但愿这一切,都只是个恶作剧或是玩笑,等他到了现场,也只是被人捉弄一顿而已,而他的莺莺一定还好好地活着,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对着他这个爹笑呢,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