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龙想去追,都无从追起,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一天的劳作结束,回到他独居的那个院子,他草草的用冷水直接洗了洗,然后换了身宽松的干净的衣衫,倒头就睡。
一觉醒后,他将茶田里的这段小小的插曲,直接忘在了脑后。
直到,这一日他仍然跟着茶农在茶田里干活,然后那个热心的大娘,居然又找了过来。
让他吃惊的是,这一次那大娘还不是自己单独找过来的,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扭捏的年轻小姑娘。
那姑娘垂着头,暂时看不清模样,只是身材纤细,梳着两根麻花小辫,穿了一身碎花的小衫和小裤,看着格外的清新,而且细看,那身衣衫,好像还是崭新的。
“玉龙,你把手里的活停一停,快过来!”
大娘站在田间地头,朝着他欢快地招了招手。
安玉龙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先前在茶田里的那些热心的话,这位热心的大娘,恐怕不是嘴上说笑而已,他丢了手中的农具,一时也窘迫起来,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大娘走过去。
等到了近前,他正要开口,被大娘抢了先机去。
“来,大娘和你介绍一下,这个姑娘呀,就是小喜,上回在茶田里,大娘和你提过的。”
于是,叫小喜的年轻小姑娘,头垂得似乎更低了,双手甚至不安地差起了自己的衣角来。
“大娘,我……”
安玉龙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
“小喜,这是玉龙,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人就在你眼前,你看大娘没有说谎话骗你吧,玉龙这人才,可是没得挑的,现说他下地干活从来不偷懒,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后生呢。”
热心地大娘,又在向小喜,卖力地介绍安玉龙。
安玉龙此时一个头,两个大。
“大娘,您看着办吧……”小喜羞红了整张小脸,甚至她感觉,自己的耳后根也都红了,面颊上一片滚烫,火烧火烧的。
叫小喜的姑娘,心中是羞怯的,也是紧张的。
村子里来了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据说是刘家派来的,她不免也偷偷地留意了起来。
尤其是这两个小伙子下地干活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偷偷地张望过。
对安玉龙,她关注的目光更多。
因为她发现,这个小伙子下了地,干活的架势,还有耐心,比另外一个要好。甚至比她们这个村子里有些年轻的后生,还要干得好。
一来二去,趁他没留意的时候,她就喜欢暗暗地看他。
次数多了,她的目光,就有些移不开了。
直到有一次,在茶田里,她挥舞着的农具,一下子砸到了自己的脚,痛得她当场要哭出来,她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病态’。
对这个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倾注了太多的目光。
因此当媒婆走进她的家门,当着她的爹娘的面,提及为她说媒的事,并且言明说媒的对象是她朝思暮想的人时,她几乎是期盼地望着自己爹娘。
她的爹娘,也是这里的茶农。
同样,爹娘对那个年轻的后生,也是有些好感的。
这样勤快,看着又憨厚老实的年轻后生,相信这里的茶农,没有几个不喜欢的。
等爹娘询问她自己的意思时,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因此,她才跟着媒婆,直接到了茶田里,才有了他们正式的第一次的见面。
大娘是过来人,一看小喜这害羞的小模样,再听小喜的回话,暗道这是有戏!大大的有戏!
身为红人的她,也不禁更加高兴起来。
“哈哈,现在小喜姑娘,也是愿意的,玉龙,你这后生的运气好啊,现在像小喜这样踏实,模样又长得清秀的好姑娘,真的不多了。”
大娘高兴得好像已经看见一桩美满的姻缘,那是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安玉龙眼角狠狠地抽了抽,为什么就没有人问问他的意见呢。
难道他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吗?
可他好歹也是当事人,要娶亲的人,可是他。
“大娘,对不起,我恐怕不能答应。”
安玉龙硬着头皮,狠心地回绝道。
“小喜姑娘,对不起。”
他先是向热心的大娘道歉,接着又向人家害羞的小姑娘赔罪。
大娘咧开的嘴角,一时收不拢,所有的高兴,在听见了回绝的话后,都不可思议地僵在了嘴角边上。
至于小喜,她被震惊得猛地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她朝日暮想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同意?
“玉龙,你……你先前不是告诉大娘,说你还没有娶亲吗?难道那次你和大娘说了假话,你的家中,已经有了发妻?”热心的大娘,还不死心地询问道。
“不,我没有娶亲,没有什么发妻。”安玉龙摇头。
“那为什么?小喜姑娘,真的是个好姑娘,放眼我们这村子里,她可是没得挑的。这样的好姑娘,你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大娘的脸色,沉了沉,有些不悦。
“不是小喜姑娘不好,是我……”安玉龙从来没有面对这样尴尬又窘迫的事情,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解释得清楚。
他看得出来热心的大娘,也是一片好心。
还看得出来那个叫小喜的姑娘,也是个老实的好姑娘。
“呜……”结果就在这时,安玉龙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小喜却因为难堪,捂了自己的嘴巴,难堪地跑走。
只留下一些呜咽的声音,好像是被气哭了。
“安玉龙!”热心的大娘,气得面色铁青,双手叉腰,接下来气得连脏话都骂不出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除了道歉赔罪,安玉龙似乎别无他法。
看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热心的大娘,气得跺了跺脚,最后身子一扭,也转身气闷地离开。
只留下安玉龙,独自还站在原地,一阵伤神。
无形中,他在这里又得罪了两个人,热心的大娘和小喜姑娘,只怕会恨死他了吧。
挠了挠头,这局面实在是失控得很,他也很无奈。
黄昏时分收工的时候,安玉龙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
原本和他还能有说有笑的那些茶农们,现在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又总是悄悄地打量他,然后和周围结伴的人再一阵窃窃私语。
安玉龙这人心思敏感,感觉如芒在背,总感觉这些茶农在背后悄悄议论着他。
至于议论他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议论他不知好歹,议论他眼界高之类的。
可他也没有办法,谁叫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遇上了那个叫他心动的姑娘呢。
只是想起那个人,他心中更加的愁苦。
他和她,就像隔着天和地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
他在努力,一点一滴地缩小这种差距。
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关系,有时候真的很脆弱。
自打他拒绝了热心的大娘,以及善良的小喜姑娘之后,热心的大娘,感觉没了面子,再不愿意搭理他,见到他的时候,直接就是视而不见,至于小喜姑娘,自那一次之后,他也再没有看见过她。
如果只是她们,对他有怨气,那他也就忍了。
可是他悲催地发现,其他的茶农们,对他的态度,好像也不亲近,甚至都不友好了。
这让他很郁闷。
阿强已经离开,现在的他,身边连个可以倾吐苦闷心事的人都没有。
黄昏时分,他不想一个人呆在冷寂的大院子里面,便一个人晃荡了出去。
在村子边上,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河里游着的小鱼,在岸边上都可以清晰地看得见。
这个时间,应该是村子里的茶农们回来升火做饭的时间,因此在外面逗留的人,很少很少。
安玉龙也正是因为不想再撞见认识的茶农,所以才选择在这个时间出去溜达的。
刚拐过一个拐弯,安玉龙心不在蔫地沿着河边行走。
这时斜刺里跑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笔直地向着安玉龙跑过来。
他也没有留意,结果那个人就笔直地撞上了他,被这么大力一撞,猝不及防之下,他直接歪向另外一边。
可他歪向的那一边,正好是有着斜坡的小河。
“啊!”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他的身体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平衡,歪向了斜坡,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活该!”
刚才发出猛烈撞击的人,却站在路上,恨恨地骂了句。
安玉龙这一摔,就直接栽下了斜坡,然后倒进了河水里。
好在他在乡下,就是喜欢游水玩水的,水性极好,在水里只踉跄了几下,就立即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谁,是谁撞的我?”
目光往上搜寻,他一眼看见了站在路上的少年。
是的,一个少年,年纪比他看上去要小不少的少年。
“是你刚才推的我?你疯了,这么高,要是摔下来,我摔残废了,你负责!”
手指着那个少年,他现在还是胆颤心寒的。
那少年见他这么快就在河里立稳了身形,暗暗思虑着不妙,然后灵光一动,拔腿就跑。
他干的坏事,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他这么一跑,安玉龙愣了愣,但也只是眨眼的工夫而已,他拔腿也追了上去。
因为从河里,还要跑上岸,所以稍稍地落在了后面。
可他一点也不在意,加快脚下的速度,拼命狂追。
一边追,还一边不忘大声呼喊起来。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有本事,你使阴招推我,你就别跑啊,追到你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还放出了狠话。
就这么一个少年,害得他现在一身湿透,狼狈到不行。
骨子里的倔强,还有狠厉,现在也被激发了出来。
再加上这两日所受的冷遇,所有的坏情绪,都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
可现在,偏偏这个使坏的小子,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正好借这个臭小子,可以撒撒气,一解胸中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