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戒对莫骏的话无言以对,在地上蹲着许久没出声。坐在回廊栏杆上的莫骏扫视了他那副理亏的模样,闲闲地叹了口气,道:“这又不是你对不起我姑姑,你这么垂头丧气干什么?”
韩戒道:“可是母后不开心。我担心她。这几个月出了这么多事,她一直不怎么高兴。先是妙珠姐姐葬身火海,现在又是父皇和她最信任的宫女一起背叛她。我怕她一直这么郁郁寡欢下去对身子不利。”
莫骏又看了他一眼,心想韩戒对姑姑的倒是真心关心孝顺。他从栏杆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韩戒道:“既然殿下这般关心皇后娘娘,那就时常过去看看她,她看到你懂事体贴,自然就开心了。”
韩戒盯着地面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走,咱们这就去看看母后去。顺便看看璟儿弟弟,他真是一天一个样,看着都叫人喜欢!”
韩戒拉着莫骏往莫妍如今居住的宁仁宫走去。走到半路,没想到居然遇上方氏带着莫茵入宫来。
韩戒一见他们母女,忙上前去见礼,问道:“师母,茵儿妹妹,今日你们怎么过来了?”
方氏笑道:“这不是皇后娘娘传我与茵儿入宫陪伴说话嘛。我就赶紧过来了。”
莫茵此时上前来,对着韩戒盈盈一福身,唤道:“给殿下见礼。”
她今日穿着一身符合眼下的水粉红的衫子和一条刺绣白裙,衬得她身形修长如一株摇曳的垂丝海棠。未施粉黛的娇美脸庞在阳光中分外惹眼。韩戒不敢多看,垂眸叫她免礼起身。
之后便听见方氏问道:“你们两个在这里是准备去哪儿啊?”
莫骏正要开口说也是去皇后宫中。韩戒抢先开口道:“我与莫骏正准备去先生那里。”
而后韩戒怕莫骏拆穿,便连忙伸出手请方氏过去,“师母请。待会儿我和莫骏忙完再去给母后问安。”
“好,那我与茵儿便先走一步。”方氏笑吟吟地与他告辞,带着茵儿往宁仁宫走去。
等方式走远了,莫骏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韩戒,问道:“咱们不是也去看皇后娘娘的么?你怎么说是去先生那里?”
韩戒收回目送他们远去的目光,转身背着手迈开步子,往左侧转了个弯,“我忽然想起先生留的功课,我好像没做完。”
莫骏跟上他的脚步,“我已经做完了啊?你没做完么?”
“嗯,我先前写得潦草,不尽如人意,这会儿过去改改。”
莫骏哦了一声,“那好吧,我陪你。”
他哪里知道韩戒在克制着自己的心。在努力排除莫茵对她的产生的影响力。
只要不与莫茵同处一室,韩戒觉得自己已经能成功抹掉心里那个莫茵。但是一见过她,这一切第二天便要重新来过。
日子流水般地朝着炎夏奔去。
莫谦带领着莫家军,果然如他在奏报中承诺的那般,将西蛮部族赶出了草原,赶到沙漠腹地中。使得西蛮部族元气大伤,递了降书求和。
韩允得知莫谦大获全胜,为东岳新增了大片肥沃国土,顿时龙颜大悦。与群臣商议后,决定亲自前往西蛮接受西蛮部族的投降书。而且决定将韩戒也带上。
莫妍自从灵碧这件事,便一直没有原谅韩允,对待他的态度冷淡如冰。几次三番后,韩允便也来了气,再也不来宁仁宫。
此次,韩允要带上韩戒一起去西蛮的消息,莫妍还是从韩戒口中听来。听完后觉得生气。
后来便去朝阳殿与韩允大吵了一架。却没想到韩允却是忍耐已久,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冷酷与各种尖锐嘲讽的话,做出了伤害莫妍的举动来。直到出发去往边关那天都不敢来宁仁宫与她赔礼道歉。
莫妍伤了身,更伤了心。又见他一言不发就走了。更加难过和心凉。好在他倒是将韩戒留了下来,并没有带去边关,安排了几个老臣与他一起监国,直到他从边关返回。
韩戒从父皇离开那天起,便开始了每日起早贪黑的生活。莫骏因只是陪读,也无职务在身,不便陪伴着他一起过问朝政,便闲在家中,陪着母亲与妹妹。
哥哥莫骐今年已经二十,去年考了功名,如今在翰林院供职,已经与京中一位三品大员的长女名叫萧碧云的定了亲事,只等莫谦回来便要完婚。
而莫茵自从中毒后,虽然心智未受损,但是性格却由从前的活泼变得喜欢安静,不喜欢与同龄贵女们交际,每日就喜欢在家中作作画,读读书。与自己的侍女相处玩耍。
除了表姐方萱过来找她出去玩,她一般都不爱出门。
莫骏早饭过后,闲来无事,又被方氏说的已经叫媒人给相看着合适的姑娘,而心里逆反的很。以自己是皇子伴读,如今还未有功名,不知将来之路为由,不想这么早定下亲事回了方氏,然后便跑来莫茵房中躲清静。
莫茵正在房中和紫莲青竹下棋,听外头小丫头报说二哥过来了。便起身起迎接。
见到已经拔高了许多,需要她仰视着说话的莫骏,她笑嘻嘻地问道:“二哥哥,娘今日跟你说什么没有?”
莫骏一看她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指,“好你个丫头,居然敢笑话你二哥了。”说完,经过莫茵身边,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去。
莫茵捂着被弹得微疼的额头,转过身来,娇嗔道:“我怎么是笑话呢?娘可说了,如今你已经十五了。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你也来?”莫骏心里那个堵,“我好不容易从母亲那搪塞过去。你也提这事儿?那我还是走吧。”说着便起身要往外走。
“哎哎?”莫茵将莫骏作势要走,连忙拉住他,“怎么这么小气。我不说就是了。”
“那还行。难得能在家闲些日子。别说那些扫兴的事儿才是。”莫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椅子上。
青竹端了茶水来,道:“二公子是该过来陪小姐说说话。要不然,小姐一个人在家里都要闷坏了。”
莫骏点头,“说的正是。”
莫茵道:“我可不觉着闷。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莫骏睨她一眼,端起茶杯啜饮一口,笑道:“如此,将来可是不愁找不到婆家。不像咱们那位表姐,整日里到处跑。一刻也不喜欢在家里待着,我看将来哪个男子敢娶她。”
莫茵拿手绢掩着嘴笑起来,“二哥哥,表姐好歹是咱们的亲戚,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莫骏一摊手,“难不成我说错了?”
莫茵止住笑,“话说没错,但是我挺喜欢表姐那性子。活得随性豁达,自由自在的。”
“你可别学她啊。”莫骏警告妹妹,“以后她若带你出门,你得问过母亲才去。我怎么听说前段日子,她女扮男装去了青楼,说是长长见识。结果和里头的男人起了冲突,险些吃亏,你说这不是胡闹么? ”
莫茵忍俊不禁,点头,“是啊,母亲从舅舅家回来,也说呢,舅舅气得把表姐关进祠堂反省。说以后没他允许,都不许表姐出门了。”
正应了那句说曹操曹操到。兄妹两个正在说方萱。方萱便从门外闯了进来。便进门还边高声叫着莫茵,“茵儿妹妹,茵儿妹妹,你说气不气人,我爹我娘他们要给我定亲事……”
说着人在莫骏莫茵面前出现,然后便将后面半段话咽了下去,惊讶地盯着莫骏道:“莫骏?你这会儿怎么在家呢?不是该在宫里么?”
莫骏一见方萱看他的眼神,便浑身不自在,怕又被她缠住,起身往门外走,边走边道:“哦,我这就要去宫里了。你们两个玩儿。”
方萱狐疑地盯着他的身影出门,然后反应过来被骗了,急忙追上去,“莫骏你给我回来!”
但是屋外哪儿还有莫骏的影子,早就甚至一跃跳上墙,翻墙走了。
方萱顿足捶手道:“真是的,这家伙见了我就跑什么意思!我是老虎啊还是什么,能吃了他么?”
说完转身朝着莫茵走来问道:“茵儿妹妹你老实告诉我,莫骏是真要去宫里么?”
莫茵支吾道:“或许是吧,我也不清楚。”
方萱疑惑道:“你怎么不清楚?那他刚才怎么在你这儿呢?”
莫茵不擅长编谎,顾左右而言他,“姐姐你怎么忽然过来了。我听母亲说你不是被舅舅禁足了么?”
方萱一听莫茵这么问,立即忘了莫骏,气急败坏地跺着脚,道:“正说呢!我爹前日叫人给我相了门亲,准备叫我下半年就嫁人。他大概只听媒人吹的那家多有钱,两个老的多和善老实好相处。可却不知道那家的儿子资质愚钝还爱出风头,长的也丑,尖嘴猴腮眯缝眼。而且都二十了,比我大那么多!我怎么能愿意?所以我在家里大闹一场,跑出来了。到姑姑这儿清净两日。”
莫茵听得不由得张开嘴,惊讶万分,“你、你、你这是逃婚么?”
方萱一看莫茵这单纯的模样,由气转笑,“这哪儿算逃婚。我只是在向我爹抗争罢了。就算要嫁人,我也得挑个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男子,断然不会嫁给那样的。再说了,我知道我想嫁给谁。旁的再好,我现在也看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