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妃从莫茵的卧房中走出来，郑贤妃立即上前表情关切道：“太妃娘娘，妹妹如何了？我能进去看看她么？”
刘太妃摇了下头，“叫她先休息吧。别打扰她了。”
郑贤妃心想，这太妃还真是把这干女儿当亲女儿关照了。都不许她进去看。
“那妹妹与皇上之间是出什么事了？方才皇上气冲冲地走出去。可把妾身给吓坏了。”
刘太妃道：“皇上与茵儿之间有何事，你这么好奇做什么？这里没什么事，你且回去吧。”
郑贤妃悻悻应下，带着宫女离开了明月阁，在路上，她想起今日无功而返，便气的一捶步辇，“这个贱人真不简单，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都要成昏君了！”
她的随侍宫女吓得慌忙道：“娘娘慎言啊！这话若是被皇上听到了。奴婢们小命都得丢了。”
“怕什么？”郑贤妃斥道，“皇上被妖精迷住，若是长此以往，可不就是昏君？”
宫女们见这位主子正在气头上，劝不得，便提心吊胆了一路，就怕隔墙有耳听去她说的话。
郑贤妃没想到在自己的寝宫门口，居然看见了一直以来都与她不对付的章素。
她冷笑一声，明白这是莫茵要被封为皇后了，这位一直都跟她斗的女人，终于自己撑不住了。她慢条斯理地从步辇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对章素道：“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来了？倒是稀客呀。”
章素披着狐裘毛边斗篷，脸色确实难看极了，冷声道：“郑绿玉，咱们好歹是一起入得王府，一起被封为侧妃，又一起入宫成了皇上的后妃。总比那半路杀出来的寡妇要亲近。你忙着去与她套近乎，倒不如你我联手。想必你也听说了今日早朝，皇上做出的那惊人决定。”
郑绿玉轻声笑了出来，上下打量着章素，道：“姐姐如今总算想通了？”
章素没好脸色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还是别奚落了我了。”
郑绿玉引领着章素进了门，边走边道：“姐姐你猜我在明月阁见到索蒙好戏了？”
章素没耐性道：“你只管说，我懒得猜。”
“姐姐真是心急。”郑绿玉道：“那位呀，得知皇上要封她做皇后，居然在屋里闹起了自杀。听说是溺水。我想来想去，屋里能溺水的地方，也只有浴桶了吧。”
郑绿玉忍不住一叠声笑起来，“真是笑死我了，这装模作样的矫情样，还就把咱们的皇上给唬住了。唉，真是好手段哪。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章素听完，冷笑一声，“莫茵。当初她可是跟我说，不会入宫的。这会儿做了寡妇，倒是长出了野心。”
“哟，原来姐姐与那位是旧相识呢？”郑绿玉冷嘲热讽道，“那你怎么不去她跟前与她套个近乎啊？想必看在原来的情分上，她会在皇上跟前为你美言两句呢。这样，你也不用一直独守空房了。”
“你！”章素气的双目圆睁瞪着郑绿玉，“郑绿玉，你若是喜欢阴阳怪气挖苦我，那就算了。等着莫茵坐上皇后之位，没你的好日子过。”
郑绿玉道：“哎呀，姐姐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在开玩笑。既然你我有共同的敌人，那我自然要和姐姐亲近了。”
***
韩戒回到朝阳殿，在书房里静思了半个时辰，对周公公吩咐道，“传秦少云入宫。”
周公公领命去传旨。
秦少云便是刘太妃的外甥。如今在莫家军中任职，已领校尉之职，与莫骏同级。得知皇上传召，便立即进宫来面圣。
韩戒等他来到跟前，便吩咐道：“交给你一个差事，你去青羊关一趟，给我暗中查一查守关将军陈良此人。”
秦少云疑惑道：“皇上是怀疑他……不忠？”
“不是，你只管去打探打探他的日常都接触过哪些人。特别是他失踪这些年的经历。”
“是。”秦少云应道，“此事需全盘保密还是？”
“别叫莫骏知道。”韩戒道。
“知道了。”
秦少云虽然年长莫骏几岁，但因同在军中，两人如今很熟悉，知道莫骏与陈良是结拜过的兄弟。韩戒要派他去调查陈良，大概也是为了莫茵吧？
他想起两年前，在元宵灯节时，在大街上逛灯会时，遇上莫家的马车，与莫茵的第一次见面。真应了那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当即便为她动了心，回去找了个机会入宫去见了姨母刘太妃，想要她为他做主向莫家求娶莫茵。
姨母却劝他，莫家门第太高，不是他们这种家世背景单薄的人可攀上的。他心中虽然不服，却也明白姨母所言非虚，他秦家出身太过低微。父亲不过小小一个六品外放小官，虽然宫里有做太妃的姨母，说出去十分荣耀，但却并不能助力他们秦家多少。能借着和皇后曾经关系亲密，把他送到莫谦手底下当兵，已经是最大的能力。
他就此死心，不再妄想。但是坊间关于莫茵的只言片语的的传说，他却并不能说服自己不去关注。
因此他知道她运气不好，嫁到王家便做了寡妇；知道一年后，莫家和王家为她在皇上面前打官司；最近还知道，她已经入宫，被姨母收为干女儿。他看得出来，这些都是韩戒背后的安排。
他如今望着那坐在龙椅后，满面凝重的帝王，不禁为自己当年的及时打住庆幸。如今陈良已经被他发配道边关守边，还要派他去调查他，监视他。若是韩戒知道他也曾经暗恋着莫茵的话，是不是他的下场会比陈良更惨？
夜灯初上，韩戒再次来到明月阁中。他想着白天与莫茵的冷对，想着莫茵对他表现出的厌恶。
但是，厌恶他也想要见她。想要与她同枕共眠。虽然立她为后之事，如今受到百官反对。但是早晚他会把这件事办成。
他一定要让自己所爱的女人，成为这江山的半个主人。
莫茵躺在床上，听到外头传韩戒来了。也懒得起身起见礼。韩戒从外进来，径直走到她床前，坐下来。
“茵儿，你可好些了？”
莫茵闭着眼，不想与他说话。韩戒便自顾自道：“我知道昨夜我错的离谱。我诚心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莫茵一听他提起昨夜，便满心难过。眼角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韩戒一看她又哭了，心里也跟着酸涩，忙俯下身子，伸手为她拭泪。
莫茵躲过他的手，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他便在她背后半躺下来，手在她的被子上来回摩挲着，安抚她。
“茵儿，我想叫我们有个好的开始。可是不知道怎么还是叫我弄砸了。”
“若是时间能够回到从前，我一定不会听从母后的话，对你放手。也就不会有今天你我这种局面。”
“若是我早像你表明心迹，你一定不会像眼下这般讨厌我吧。”
韩戒时断时续地说着话，莫茵闭着眼，一句也不曾听进去。后半夜，韩戒终于支撑不住，在床边睡了过去。莫茵听着他在身后传来的浅浅鼾声，失眠整夜，在天光快亮时，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韩戒一早醒来。看到莫茵仍旧维持着昨夜的姿势，身体随着呼吸缓缓地起伏着。他小腹发紧，忍的难受。看着她的后背，都觉得充满了迷人的诱惑之态。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抚上她的腰。怕吵醒了她而不敢乱动，只是感受着那首覆盖之处的温暖，而后收回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周公公连着两夜都提心吊胆，这会儿也早醒了在门外候着，就怕韩戒又误了早朝。
幸好，今天韩戒比较正常地起了床，正常地回了朝阳殿洗漱换衣，而后上朝。
莫茵睡到日上三竿，忽然惊醒。猛地起身往后看。一看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这才安了心。紫莲与青竹听到动静，进来看到她坐在床上，抚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忙上前来，“小姐可是被梦惊醒了？”紫莲问道。
莫茵摇了摇头，“不是。”
“小姐，看你短短两日，这身子又瘦了这么多。”青竹心疼地给她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莫茵犹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麻麻亮就走了。”紫莲道。
莫茵松了口气。
“小姐，你再睡会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青竹道。
“不睡了。”莫茵说着，“睡不着了。”
紫莲与青竹服侍着莫茵起了床，吃了两口早饭，便叫收拾了。紫莲与青竹互相对视着，忧心忡忡。自打入宫后，莫茵这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原本小时候自那次中毒后，这身体便不如以前结实。再这么消耗下去，迟早得病倒啊。
难得的冬日暖阳天。莫茵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想起曾经姑母说过，“人来世上一趟不容易，再艰难也得好好活下去。”
若是姑母还在多好，她可以问问她，她要怎么才能度过这个坎儿。新婚便死了丈夫，她接受上天给她安排的这份命运。可是，韩戒带给她的伤害，她要怎么接受，怎么做到不介意呢？根本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