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妹与陈良两情相悦。还请皇上成人之美,准许臣妹出宫与陈良完婚,叫她过寻常人家的日子吧。”
早朝结束后,韩戒留下莫骏说话。两人在谈完国事后,韩戒又叫莫骏陪他射箭放松。莫骏趁机向韩戒请求道。
他如何不知妹妹根本不想入宫来。好不容易与王家的官司了结。妹妹恢复自由身,眼看着就能过上顺心日子,没想到刘太妃一道懿旨,把妹妹将要实现的轻松幸福日子给搅乱。
韩戒身穿便服,拿了一支箭在手中,搭在弓上,瞄准远处的标靶,仿佛没有听到莫骏的话一般。
莫骏只好等他射完那一箭。韩戒在瞄准了片刻后,松开拉弓的手。一声腾楞楞的响声中,那支箭飞向标靶,直中靶心。
莫骏忍不住鼓掌道:“好!”
韩戒唇角微微一弯,“半个月未曾练过,都快生疏了。”
莫骏道:“半月不练都能一箭正中靶心,皇上当真好身手。”
“莫骏,你什么时候也会拍马屁了?”韩戒皱眉盯着莫骏。俊朗傲然的高贵模样,俨然与他的父皇如出一辙。
“臣实话实说。”
“好了好了,朕叫你陪着朕,不是要听你奉承的。我还是喜欢咱们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莫骏垂目不语。韩戒看了他一眼,“方才,你是请求我放茵儿妹妹出宫是不是?”
“是。”莫骏道,“小公主金枝玉叶,茵儿妹妹只怕做不好她的教习。”
“还没做,怎么知道做不好?”韩戒微笑着又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来,缓缓搭在弓上。
“那守关将军陈良与臣是兄弟,且他自幼便喜欢茵儿,如今两人两情相悦。皇上不如成人之美。定会叫陈良更安心忠诚镇守边关。”莫骏道。
“若是我偏不成人之美,陈良还能反了不成?”韩戒说着又射出一支箭,有力尖锐的箭头带着十足的杀伤力唰地射中靶心。
莫骏迷惑不解地望向韩戒,“皇上这是……?”
韩戒将手上的弓交给一旁的太监,“莫骏,朕今日便与你明说了吧。朕喜欢莫茵,不会比陈良喜欢的少。”
莫骏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什么?”
韩戒盯住他的眼睛,缓缓地说:“我也想娶茵儿妹妹为妻。”
“这如何使得?”莫骏震惊的声音都变了调,“你可是一国之君!”
“一国之君也是男子,也要娶妻生子。”韩戒淡然一笑道。
“茵儿已经嫁过人。岂能入宫与皇上相配?”莫骏只觉得这家伙疯了。
“我觉得般配便可。旁人哪个敢议论我?”
莫骏望着韩戒自信从容的模样,忽然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先把陈良安排去青羊关接替他的父亲继续守关,接着又把妹妹召入宫中。
“皇上,万万不可!”他对着韩戒跪下来,“茵儿已经因为与王家这场婚事,闹得全城非议。若是皇上再将她纳入宫中为妃,只怕我莫家在朝中越发引人注意,招人话柄。”
“我不是要纳茵儿为妃,”韩戒转身对莫骏正色道:“朕是要立她为后。”
莫骏一屁股坐在地上,“皇上你疯了!”
韩戒把他拉起来,神色庄严地对他道:“朕没有疯,朕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方才我已经与你说过,我早就对茵儿妹妹心生喜欢之情。只是碍于母后当年反对,我才压下这份喜欢,从不敢表露出来。眼看着茵儿妹妹长大,眼看着父皇为我选妃。我却不能选我喜欢的女子为妃;眼看着她嫁人,我心痛难当;眼看着她嫁过去,便守了寡。我更是后悔,为什么我当初不能任性些,抛开心中重重顾虑娶了她。若是她跟着我,哪里会受那么多罪?”
莫骏第一次在韩戒的眼中看到他强烈的想要得到一件东西的坚定之色。如今他想要得到的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他的妹妹。
他的话叫他心中一阵阵地震荡,他从来都不知道,他每日陪伴着长大的这位皇子,如今的皇帝,居然早已把自己的妹妹藏在心里。
“莫骏,我自知我如今用手中的权利,将茵儿与陈良分开非正人君子所谓,甚至堪称卑鄙,但是我不会后悔。我再不这样做,我一辈子都将要在失去茵儿妹妹的遗憾里度过。我知道你与陈良是结拜兄弟。可你与我,若非现在有这君臣之礼阻隔,何尝不是兄弟?所以,你要公平对待我与陈良。我自信我会比他更能给茵儿妹妹她想要的一切。我敢向你起誓,若是将来我辜负了茵儿妹妹,不能给她一生幸福。这江山便在手中终结,改名换姓!”
“皇上!”莫骏被他说出的誓言吓的心肝颤,还说这人不是疯了,居然拿江山来做赌注。
韩戒丝毫不受莫骏的呼喊影响,紧紧地盯着他继续道:“我被困皇宫,一生都无法走出去。陈良还有别人可以选择,而我此生却只有茵儿妹妹这一个选择。莫骏,我比陈良更值得你可怜。”
朝阳殿中。
午后,韩戒午睡醒来后,洗了脸准备批阅奏折,忽听太监报刘太妃来了。他忙请她进来。
这宫中,如今只有这位曾经的刘贤妃做主打理后宫诸事。他对她十分敬重。
“不知太妃娘娘忽然过来,是后宫中发生了什么事么?这几天天气炎热,有什么事你派人通传一声便可,怎么还亲自来了?”
刘太妃眉宇间拢着淡淡的忧虑,“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你将莫茵召入宫中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怎么听着那丫头根本不想在宫里待着,说与一个叫陈良的有婚约。若是如此,我怎么能拆了她的好姻缘?这丫头是你母后当年最喜欢的,这一年遭遇了许多苦楚,也该换点甜日子过过了。”
“娘娘,我既然请你把她召入宫里来给小公主做教习,自然是有目的。”
“那是有什么目的?”刘太妃问道。
韩戒淡淡一笑,眼神幽深地望着桌上冒着烟的茶水,“娘娘,我也是看着茵儿长大的。若非当初遵从母后的意愿不再接近她,如今这宫里早有皇后了。”
刘太妃大吃一惊,伸手捂住嘴,“皇上的意思是……你心中也有茵儿?”
“是。”
“可如今,茵儿已非闺中少女,她嫁过人,且丈夫过世。你叫她入宫,还能如何?”
“她嫁过谁我都不在意,我只想要她陪在我身边。”
刘太妃望着韩戒那笃定的神情,心中忍不住又颤了颤,“难不成……难不成皇上还想立她为后?”
刘太妃自己说出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更没想到,韩戒居然冲她点了点头,道:“正有此意。”
“这、这在史上可无先例。”刘太妃道,“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是,”韩戒道:“父皇与都能为感情付出一切,去隐居乡野,我自然也可做到。”
“嘘!”刘太妃被他说的话吓白了脸。
“娘娘不用担心,如今这只有你我二人。”韩戒安慰道。
“那也不成,这是绝对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是朕的错。叫娘娘受惊了。”
刘太妃经过这一桩又一桩的惊吓,这会儿心神俱疲。她得多命苦,才遇到这样的一对父子。一个为了追随皇后,皇帝都不做了;如今这一个,又要为了女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她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些事了。还是回她的一亩三分地上去守着女儿过平淡日子吧。
刘太妃回到自己的寝宫,莫茵正在配陪着小公主玩耍。她看着还不到十七岁的莫茵,想到了自己。当年,她也是在这个年纪入了宫。当韩允来她的寝宫中时,她拒绝了他。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
纵然他是手握皇权,受人仰视的君主,但是在她心里却比不上那个曾经陪伴她长大的少年郎。她为了家族,不敢与他离开这牢笼般的皇宫。如今,这宫里要添一位与她命运相同的人了吗?
还是,莫茵会在天长日久的时光里,渐渐地移情到对她痴心相待的韩戒身上呢?
她默默地叹息一声,韩戒啊韩戒,他根本不懂,感情哪里能勉强来呢?
时间白驹过隙一般飞快。转眼莫茵已经入宫一个月。因一直在太妃宫中,也无法与家中人传个消息。刘太妃又不肯将那日她前去朝阳殿与韩戒相谈的结果告诉她,叫她满心疑惑,焦虑不安。
御花园中一池荷花如今正在盛放。刘太妃带着她与小公主在水榭中赏花。
有宫女模仿着采莲女的样子,边唱着歌,边踩了荷花与莲蓬上来,送与刘太妃。
莫茵替刘太妃接在手中,怕荷花被太阳晒蔫了,便向刘太妃打了招呼,先拿着荷花回寝宫去找花瓶插好。
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遇上韩戒。
韩戒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倒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地望着他许久。自从上次,她未出嫁前,他去国公府为她赠送过一枚夜明珠做贺礼。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从宁王变成皇帝,比从前更加气度非凡,英俊挺拔。
“怎么,茵儿妹妹不认识我了?”韩戒见她望着她许久也没有说话,便问道。
莫茵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慌忙跪下来,道:“臣女莫茵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韩戒弯腰去搀扶她,“我又不是叫你见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