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云便将自己查探到的关于陈良的信息一一告知。
韩戒听完,坐在龙椅上苍凉一笑,“现在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要是他没有拆散莫茵与陈良,至少现在,莫茵还活得好好的吧?
如果不是他的占有欲在她守寡还家时发作。莫茵不会死。
他挥挥手,叫秦少云退下。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屋内,撑着额头,泪洒衣襟。
方萱的车队由陆路换了水路。一上船,莫茵便晕船呕吐。
原本想着是莫茵第一次坐船,有所不适也属正常,可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日,还不见好转。甚至莫茵连饭都吃不下去了。吃一口便吐一口。
方萱担心这样下去,只怕莫茵的身体撑不下去,便在途中找地方停船靠岸,从陆上请了个老大夫来给莫茵诊治。若是情况严重,她便陪着莫茵重新走陆路,不过是耗些时间而已。
谁知老大夫却诊完脉,却向方萱道:“小娘子是怀有身孕,本就孕吐,加上船上颠簸晕船,所以这才严重不适。且我看这胎儿脉象不稳,若是可以,还是先叫她上岸静养些时日再赶路,才保险啊。”
方萱听完,好半响才难以置信地惊讶道:“你说她怀孕了?”
大夫道:“不错。已有两月左右。”
方萱险些从船上掉下水,“这算怎么回事?”
沈寒生在一旁扶着她,淡淡地道:“喜事。”
莫茵却是第一时间,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撑着身子下床来到船舱外,对方萱道:“表姐,这孩子,我不想要。”
方萱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又被她这句话给吓的魂不附体,“你说什么呢?你的骨肉,你怎么能不要?”
莫茵咬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青竹扶着她,也是着急又难过,“小姐,你三思啊。”
莫茵决绝道:“它本就不该来这世上。”
方萱稳住自己被吓得要脱离本体的心神,扶住莫茵道:“别这么着急。不想要也得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莫茵被从船上转移到陆上。在岸边客栈里住下。方萱安排人先压着货继续走。她和沈寒生则留下来照顾莫茵。
方萱虽然还未成亲,但从母亲和大嫂那里看得多了。也知道这怀孕了要好好天调养身子,否则与大人小孩都不好。便又找了个中年妇人,专门为莫茵做些养身子的饭菜,又从药店里开了保胎药,先养着那脆弱的小生命。
莫茵铁了心不想要这孩子。又因为孕吐严重,虽然饭菜丰盛,可她根本吃不下多少。
更不肯喝那保胎药。想着保不住正好。
方萱劝过几次无果,也就不好再继续劝。毕竟这孩子来的确实太不应该。莫茵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好不容易能够有个机会从新开始生活。却没想到来个孩子牵绊着她。这不是叫她一辈子都和韩戒被这孩子联系在一起吗?
去留叫莫茵自己拿主意吧。
就这样,莫茵在客栈里待了一个多月。脑中也是天人交战,毕竟是自己的骨肉,长在自己的肚子里。天生的母性叫她狠不下心。可一想到这事韩戒的骨血,她又满心怨恨。
最终,她妥协了几分,看天意如何。她不去精心孕育这孩子,看它自己造化如何。她的孕吐随着月份的增大而渐渐减少。直到有一天,她变得胃口大开,常常才吃完饭,肚子又饿了。她无奈地接受了它的存在。轻轻抚着肚子,对肚子里那个孩子道:“你可真坚强啊。既然执意不肯离开我,那你做好没有父亲的准备。”
***
五年后。
北地无战事多年。陈良却并没有放松对士兵们的训练。虽然北胡不再是威胁。可新成长起来的达坦部族,这两年却开始有阔张的野心。而这达坦部首领吉卡正是当年救过他一命的人。
陈良顾念他的救命之恩,虽然身为东岳守关将军,却也帮助他们尽扫北胡部族。打得北胡全部臣服在达坦部族之下。
达坦如今已成为北地草原上最大的部族,人口繁盛,牛羊成群。
陈良从吉卡的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他的野心。不得不提高警惕。
吉卡的女儿百灵儿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若是按照达坦部族的规矩,早在十三岁,她就能嫁人了。可她却只看准了陈良。一心要等他娶她。
陈良对她却并没有那份心思。只是当她是妹妹一般看待。
“将军,那百灵儿姑娘又来找你了。”
陈良回到家,还未卸下铠甲,便听亲兵向他禀报。
“说我要休息,不见客。”
“哼,是不想见我吧?还不见客。”百灵儿说着话,人已经从外头进来。
陈良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对她摆出不欢迎的脸色来,道:“你来做什么?”
百灵儿道:“自然是来看你。”
陈良脱着身上的铠甲,淡淡地道:“我有什么好看的。一直就这样。”
百灵儿来到他面前,伸手揪了揪他的胡子,嫌弃道:“不说你们东岳人最讲究容貌外形的么?你看看你这胡子,都多久没剃了?比我父王的都长!”
陈良挥开她的手,道:“不许没大没小的。”
“我跟你还时候什么没大没小呀。”百灵儿仍旧笑眯眯的,看着陈良坐在椅子上脱脚上的靴子,又想上前去帮忙,“我来帮你脱。”
陈良忙伸手阻止她,正色道:“百灵儿,你的身份可是公主!”
“那又如何?我听说,东岳的女人嫁人以后,都要这样服侍自己的丈夫。我学一学有什么不可以?”
陈良道:“你当然不可以。你我是兄妹,又不是夫妻。”
“只要你娶了我,不就是夫妻了吗?”百灵儿嘟着嘴不满道:“你为什么不肯娶我?我父王把嫁妆都给我备好了。只等你点头呢!”
陈良无奈地揉着额角,“我说了,我无意娶妻。”
不但百灵儿相中了陈良,百灵儿的父亲吉卡又万分同意陈良做他女婿。因此也才允许自己的女儿耗到这个岁数。
并且这一年,吉卡逼婚的势头明显。陈良每日正在发愁该如何解决此事。
自从与莫茵被迫分离,他便再无想成家的心思。更别说,听闻莫茵已经不在人世,他的心也好像跟着她一起死去了一样。对谁都不再有跳动的感觉。
百灵儿见他坐在那儿发愁,不跟自己说话。心里也来了气,“哼,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她呢。可是她都死了五年了。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只想着她吧?”
陈良最不喜欢她提起莫茵,起身对她冷冷地道:“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说完,径自走回内室关门。百灵儿气的一跺脚,对着关上的门大喊道:“陈良!你没良心!我陪了你多少年,她才陪了你多少年?我怎么就比不上她?我不服气!”
***
“娘亲,你看我写的字好不好?”
容貌清秀,皮肤白皙的小男孩拿着一页写满了字的纸,兴高采烈地给正在廊下作画的莫茵看。
莫茵停下画笔,扫了他手里的字一眼,语气冷淡道:“不好。回去继续写去。”
小男孩失望地垂下头来,转过身,默默地走了。
莫茵望着他小小的背影,冷漠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却在下一瞬,又恢复了冷漠。
这孩子和韩戒长的太像,她努力想要忘记韩戒给她带来的阴影,却需要每天都面对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他的孩子。这令她的心每天都要撕扯一回。
这孩子是她孕育生下的,她自然是爱的。可每当想起他的生父是谁。她便收回对他的流露出的爱意,故意冷落他。甚至给他的名字,都是随口起的,叫个小鱼。本是多余的余。被方萱给改成了鱼字。这名字才可爱了起来。
小鱼并不在意母亲的冷落。每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她。努力做她会喜欢的事,讨她欢心。
“娘亲为什么每天都不高兴呢?”他郁闷地去找青竹。青竹心疼地给他擦了擦手上的墨迹,柔声道:“你娘亲忙呀。她如今要靠卖画养活咱们。咱们以后若是没事,不去打扰她,好吗?”
小鱼嘟着嘴,“可是我喜欢和娘亲待在一块儿。”
青竹道:“那就等你娘亲有空了,再去找她吧。我和你萱姨娘陪着你。”
“萱姨娘什么时候来?”小鱼皱着眉头,“我早都想她了。”
青竹扑哧一声笑了,点了点小家伙的头,“你是想她给你带的好吃的吧?”
小鱼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来,下一瞬又猛地抬起头,对着青竹竖起食指嘘道:“别告诉我娘知道好么?她最不喜欢我贪嘴。”
青竹把他搂在怀里,道:“小娃儿哪有不贪嘴的。你尽管吃。我和你萱姨娘不会告诉你娘的。”
才盼着方萱来,方萱的马车下午便停在了门外。这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小院儿。远离喧嚣尘世。且山上有一处尼姑庵。莫茵除了在家作画,其他时间便在尼姑庵里清修。
小鱼在院子里用石子儿堆城堡玩儿,听到院外有马车声过来。便格外注意,当他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方萱,立即高兴地扔了手上的石头。朝着方萱扑过去。
小鱼高兴欢呼叫着萱姨娘的声音,立即吵醒了正在午睡的莫茵。她皱着眉头,揉着有些晕沉的额角,缓缓起了身。
外头,方萱已经抱着小鱼亲了又亲,疼爱的跟自己的孩子似的。
小鱼也搂着方萱的脖子,亲昵地趴在她肩头,“萱姨娘,我好想你。”
方萱抱着他,心都要化了,“姨娘也想你。想死我的小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