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几步,李云霓就发现梅林很广,深怕自己迷失方向,便拔下金簪,在一路的树身上做了些许标记。
复行良久,在李云霓已经腿软身酸时,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间竹舍在梅林的尽头。李云霓顿觉心头一喜,顿时打起精神,走到竹舍边。
只见竹舍一旁有一座新坟,碑上只有:“梅冢”二字。李云霓一愣,想了想,倒也应景。
只听到身侧有开门声,转头去看,只见卫少陵一身僧衣,开门看向自己。李云霓这才转身对卫少陵屈膝道:公子!”
卫少陵一愣,却是双手合十行一佛礼道:“卫少陵一故,现在陪施主闲话的是智休!”
李云霓垂眸,咬紧嘴唇,半晌才道:“智休师父,我来求你履行承诺!”
卫少陵看着李云霓,叹息道:“若是走出这一步,一旦败露,将会万劫不复。而且,你真的要舍弃一切去做这个事吗?”
李云霓抬起头,目光灼灼道:“若是小姐把求救信给你,你可会救她?”
卫少陵一皱眉,慢慢闭上眼,道:“不会……!”
李云霓一把拽住卫少陵道:“那除了我,还有谁能做这个事?我早就说过,我是一个孤女,还有万劫不复和舍弃一切只说吗?”说罢,不觉掉下眼泪。
卫少陵微微有些颤抖,却推开了李云霓的手道:“我知道了,随我来!”说着便进了竹舍中,李云霓这才抹抹眼泪,跟了进去。
走进竹舍,李云霓环顾左右,屋内极是简陋,不过一张书桌和一张床榻。想到卫少陵的锦衣玉食,不免叹息。就见卫少陵已走到书桌前,李云霓忙跟了过去。
只见他面色凝重道:“若要报仇,必须要接近镇国将军和昌平郡主,我想了很久,觉得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李云霓忙追问道:“何路?”
卫少陵看了看李云霓,道:“军师严子修!”这几个字咬音极重,李云霓不住皱眉,又听到卫少陵道:“我曾看走眼了,此人是我同窗,却在殿试时痛斥官场黑暗,镇国将军长袖弄权,被先皇赶出御书房。当时大家都觉得此人虽颇有学识,是状元之才,却是个傻子,不想短短一年,他却以镇国将军的军师身份再次出入京都。由此可见,此人非同寻常,你真的愿意以身涉险吗?”
李云霓点点头道:“我愿意,请师父帮我!”
卫少陵皱了皱眉,道:“严子修虽是我同窗,却很少与我们闲聊,待人接物颇为冷漠,但是仔细想来,此人有两个喜好,一个是下棋,听闻他虽出任将军府军师,却是每月十五都去广安禅寺陪方丈下棋。另一爱好便是读书,当年恩师多次说过,在太学生中,唯有他,闲暇时,几乎都在万卷楼。你若想接近他,大抵只能先学会下棋。”
李云霓又是点头道:“公子,可愿教我下棋!”
卫少陵只是苦笑道:“我自然不能教会你成为对弈高手,却能教你如何输棋!”
李云霓一愣,不解道:“输棋?”
卫少陵点点头道:“对,输的不动声色,便是赢!”
李云霓咬了咬唇,再点头,却见卫少陵从桌上取出一本书道:“这些时日,我编纂起来的,你回去仔细看看,若是得空,便自己琢磨吧!”说毕,便闭上眼睛,极为疲累的样子。李云霓见状,忙道:“我想陪小姐说几句话,便回去!”
卫少陵点点头,却木然的坐在了桌旁,李云霓见状,忙退出了竹舍,走到坟茔便,伸手摸了摸墓碑,轻轻道:“姐姐,我来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说着,对坟茔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尘土,笑了笑道:“卫公子会好好陪你,我走了!”
然后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往记忆中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待李云霓走远,卫少陵才缓缓出屋,手上握着那支金镶玉的玉簪,慢慢走到坟茔便,坐靠在坟茔便,温和道:“娴儿,她走了,你会不会恨我,连个丫头都能做的事,我却不能?”说着撸开衣袖,露出长长的伤疤道:“世上再为卫少陵,只有智休陪着梅冢,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最后的话音拖得很长,最后卫少陵开始咳嗽,忽然嘴角溢出一抹猩红,却见他只是用袖子轻轻一抹,将头温柔靠在坟茔便。慢慢的,猩红点点落在卫少陵胸前的衣服上,地上。终于,一直玉簪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滚落至碑前,便再无声息。
李云霓走了良久,猛然想到卫少陵神情不对,顿时心跳加速,焦急不已,转身大步往竹舍跑去。待回到竹舍边,只见竹舍门半掩,去看那坟茔,果见卫少陵靠坐在坟茔便,虽然面容平和,嘴唇上扬,胸口却有点点猩红,李云霓一惊,慢慢走到卫少陵身前,弯下腰伸出手试了试卫少陵的鼻息,早已没有半点气息。心头一震,半天不能言语,只是后退了好几步,撞在一棵梅树上,这才停住脚步。顿时心头搅动,落下泪来。
良久之后,李云霓才镇定心神,紧握双手,大步走出了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