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面前的女子并不是苏烟后,苏城紧忙赔起了礼来。“实不相瞒,姑娘与家妹有些相像,是我认错了,还望姑娘见谅!”拱了拱手,苏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了几声。
之前因为做了劫富济贫又遇到苏烟的欣喜之感便退去了大半,于是也偷偷打量起甄婉来。
实在很令人惊讶,这女子与苏烟的面貌是极其相似的,之前因为天色渐暗,而且他未曾想过还能有与苏烟貌似的女人,因而唐突认错,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幸而没说什么重要的内容,并无大碍。其实除了样貌,这女子与苏烟相差甚远,不若苏烟那般灵动活泼,带着匪气,反而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且行为举止端庄有度,一看就是大家之女,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不过……两个毫无关系的人竟然样貌惊人相似,是否有什么故事?
苏城脑中一抽,如果……是血亲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要不要告诉苏烟这件事呢?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苏烟找到她的亲人呢?
应该是想的……苏城皱了皱眉,将脑中的杂念挥之而去,不若趁这个机会探探底,这女子深夜出门,却着男装,身边并无随从。
可能暗处有人保护,但遇到生人并未惊诧只是对自己所说的内容表示费解,显然胆色非常,可能并非闺阁之子!
“姑娘,天色暗了,不若小生……”苏城微微勾动嘴角,笑容和煦近人,他本面容姣好,虽不是风流倜傥却也带着一股子潇洒韵味,再配以温声细语。
任一般人都会对其放下戒备,而女子则对其春心萌动。但显然的,甄婉并不吃他这一套,且不说上一世重生,甄婉对这世间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早已透彻于心。
就现在来说,甄婉正伤心与人,根本没有心思理会陌生的男人。
没由来的一股子燥气涌上心头,甄婉突然觉得这男人真是聒噪神经至极,且看现在的模样,明显对自己不怀正心,瞎了眼了才会跟他走?
冷意附面,甄婉抬眸正视苏城,冷声道:“不必了,天色晚了,公子早些家去吧。”言罢也不再有行动,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苏城微怔,这女子看自己的那一眼,没有太多探究和其他的情绪,反而若死水古潭一般泛着冷意无限,
“如此,姑娘小心。”又拱了拱手,苏城逃也般地离去,本来面对与苏烟貌似的女子他就别扭至极不知如何自处,如今又被女子冷眼相向。
当真羞愧慌张得无所适从,直觉告诉他,快些离去找到苏烟才是正事。
甄婉听得男子脚步慌乱,声音渐远,才从安静的伫立之中缓过神来,是否,男人都是如此不怀好意?甄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认了认方向,缓步闪身到一小巷之中。如今天色晚了,再加小巷中本就了无人烟,此时更是静谧得令人压抑,甄婉本就悲伤难过的心情,在此险些压制不住。
素手紧紧捂着胸口,滩靠在墙上,甄婉重重地喘着粗气意图平复心情,却是越想越苍凉,越想越气愤。
她想到了刚才的男子轻挑,曾经的曹贤阴谋奸诈,而姜鸠的情感……她光洁的额头上渗出冷汗,夜风吹袭,徒增冰冷。
直至许久,甄婉才缓缓站起身来,踉跄着脚步扶着小巷的墙壁一步一顿地离开了。
待到甄婉回府天色已经非常昏暗了,往自己房间回的路上有许多人行礼打招呼,甄婉却一反往常地并未理会。
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回到自己的闺房,她谁也不想见,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话也不想说。玉环见她回来,忙迎身上前去,
“小姐,您可回来了。”玉环伸手握住甄婉的双手,冰凉的冷意令得她一颤,观察甄婉的脸色,并不好看,许是有什么心事才得这么晚了独自一人回来,身上的男装有些褶皱。
神情也没落至极,她许久都没见过小姐这般模样了,玉环想要询问,却见甄婉挥手让她退出去,
“小姐可曾吃食?”玉环顿住脚步又出声询问,按理说下人是不应多言的,但甄婉平时带人和善,如今又是这幅模样,她实在难以放心。
“未曾”甄婉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但玉环是知道的,小姐的心事肯定极重,便也无法多说。
担忧地看了甄婉一眼,带上房门,缓缓退了出去,又交代其他的下人不许打扰,便独自守在房门边。
甄婉踱至床边,缓缓坐下。这里是自己两世为人都极为亲切的熟悉的地方,曾几何时,她在这里度过自己最无忧虑的幸福时光,然后如她所愿嫁给了曹贤,助他上位却一朝身死。
因他而亡,还给母族带去灭族之祸,而后,睁眼转世再活,一步一步她全力算计就为躲过那场灾祸,只想斗斗主母,找点乐子,求得真爱,平安了此余生。
甄婉叹了口气,靠在床边,经历过上一世曹贤的欺骗,这一世的甄婉面对感情无疑敏感谨慎许多,本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却又遇到姜鸠……
那个男子爽朗聪慧,英勇过人,年少成名的少年将军,上一世甄桃之夫,无论从家世与仕途,还是行为与品行,都是值得托付的,但这些对于甄婉来说都不重要。
她已经看够了名利追逐兔死狗烹,姜鸠所拥有的都不是她所在意,身在兵权中心,皇权争夺少不了的要姜家站队,一个不好,又要步上旧尘,于公于私,甄婉都认为姜鸠不是良配,所以她也曾多次拒绝,但是,为什么就心痛了呢……
甄婉眉目紧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听那鸨子的阿谀谄媚,姜鸠显然是宁雪的常客,她是知道的。
宁雪卖艺不卖身,而且她那时许自己献身,若非完璧,定是不会那么说的,这样就排除了她与姜鸠的那部分关系,可自己已花了重金保她。
若是她愿意,她与姜鸠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原本看着姜鸠不像好色纳妾之徒,但是,以宁雪的才貌双绝,那样的女子,仙气出尘,连她同为女子都觉得惊为天人难以自拔,何况姜鸠那般血气方刚的大好少年?
“小姐,奴婢熬了羹汤,小姐用些吧。”玉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甄婉一愣,回过神来,房里已然不见光亮,烛燃尽了,透过窗纸,也仅能看得月光微凉。甄婉自嘲地冷笑一声,姜鸠与宁雪,与他何干?他操的心太多了!
“进来吧。”甄婉动了动腿想要移步到桌边去,奈何时间太长,双腿已经麻木了,待到玉环又重燃烛火,见到她面色苍白,神色痛苦,也是吓了一大跳,低低惊呼一声。
玉环赶忙跑来询问:“小姐!”
“玉环…”甄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自己的双腿,有些羞赧地道,“玉环,麻了。”
玉环一怔,随即释然一笑,“小姐,您未用吃食,玉环准备了些羹汤,奴婢知道您不是自己熄了烛火,所以唐突打扰,小姐莫怪。”
玉环伸出手来轻轻地覆上甄婉的小腿,一下一下轻轻地捶捏,她嘴角带着浅浅地微笑,端得温柔姐姐的模样。甄婉垂目便看到这一幕,顿时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波澜起伏,前一世玉环跟着自己入了曹贤的府门,自己未能善终。
玉环这丫头也跟着受苦无数却始终忠心耿耿待自己极好,就像一位姐姐一般在自己身边照顾守护着。
“玉环,你的手?”甄婉出手将玉环覆在自己小腿上的双手捞了起来,一开始房内昏暗她也未曾注意,但感受到玉环的手劲不若从前。
有所保留,便心生疑惑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她的手上一大片赤红,明显是受了伤的,而且是新伤。
“小姐,天色太晚了,奴婢没折腾小厨房的下人,熬汤的时候烫了一下,有些吓人的,奴婢一会儿子回去了就上药裹上,不碍事的,只是有些不敢用力。”
玉环仔细解释着,甄婉知道她是个聪明贴心的,恐怕是怕汤凉了才紧巴巴地先送了来,准备侍候好回去再上药,可她是她的贴身丫鬟。
这么晚了,她事侍候自己定是不假他人,一来一去事情许多,得什么时候能空出时间来?
如今又怕自己担心,还憨憨地笑着,可是伤口怎么拖得了?这么一大片,肯定是沸水泼到了,指不定多疼呢,这丫头,又为了自己受苦了。
甄婉低头看着玉环受伤的地方,良久竟噗哒哒地掉起眼泪来,她沉默着,眼泪却滴答答地不断掉下,玉环心下一惊,又马上意识到小姐是因自己的伤口才如此,心里暖暖的却更加慌忙,
“我的好小姐,奴婢受点伤不算什么,羹汤要凉了呢,您要是心疼奴婢,便用些吧,别奴婢受了伤,您又要伤奴婢的心。”
玉环很会说话,她知道甄婉向来是个善良的姑娘,不像其他的主子那样不顾下人好坏生死,因而劝她的方式也不同些,许是能起到不同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