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峰见她眸光暗沉，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欣喜，一时间摸不准，傅九娘是不是还惦记着主子！
他当即试探道：“听说晋王时常往后面的宅院跑，他这番频繁的动作，已经引起有心之人的关注了！”
“你最近，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傅九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她试探晋王也差不多了！
晋王确实对她还有情！
看样子，当初对傅家赶尽杀绝的人，不是他！
可事情因他而起的，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原谅晋王！
“我知道了，姚宝芸那里如何了？”
林晓峰闻言，眼眸里满是恶心的眸光！
只听他嗤笑道：“那淫妇也许是跟成王睡上瘾了，竟然一有机会就私会！”
“成王估计以为能睡到晋王的女人，多少也是一种报复吧，还挺上心的！”
“不过这顶绿帽，怎么也要有子嗣才精彩！”
“我已经让人好好给姚宝芸诊治了，务必要让她，早日有孕！”
傅九娘闻言，点了点头！
不可否认，她也想看看，晋王得知姚宝芸背叛时的憋屈！
林晓峰改说的，已经说了！
想知道的态度，却不尽如意！
他想着主子传来的种种牵挂，一时间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道：“就算身负血海深仇，可你也可以成亲生子的！”
“至少，不能让楚家的血脉，就这么断了？”
傅九娘闻言，心里像是有一个黑洞，一点一点地蔓延！
有点疼，冷风灌入，让她觉得倍感孤寂！
“你认为，遇到晋王那样的未婚夫以后，我还能心无旁骛地接受别的人男人吗？”
“成亲生子对我来说，就像是从前我拥有的那些幸福，现在已经不可能拥有了！”
“因为最爱我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林晓峰本意是让她想起主子，却不想，让她想起了亲人！
他轻叹一声，似有几分怜悯道：“死了的人，我们无法挽回！”
“可他们总是希望活着的人，能够活得更好！”
傅九娘闻言，神情有些麻木！
会不会更好，她不知道！
但是在大仇得报之前，不连累萧寒，她还是做得到的！
林晓峰走的时候，傅九娘没有送他！
这个年，京城里都不太热闹！
边关虽然得胜，可国库空虚，兵马折损太大！
像是有尸体堆积起来的高台，确实防御了别人，可尸骨总是会腐烂，所以老皇帝自然也会跟着忧心！
大年三十的时候，皇上在宫中设宴，晋升了晋王为户部主事。
而成王也得到兵部侍郎的的位置！
皇家难得其乐融融，吃了一顿不膈应的团圆饭！
可散了之后，晋王连王府都没有回，直接去了傅宅后面的三进小院。
大年三十，所有的探子都松懈了！
王府的人以为他在皇宫，而皇宫的人早就以为，他回了王府！
可谁知道，他竟然去了傅宅后面的小院。
他让人挖了一条暗道，早在前几天就已经通了！
可今夜是他第一次过去，心里不免有几分心慌不安！
傅九娘根本没有睡，她在自己原本的院落里，点了孔明灯！
腊梅上还有冰霜，可却开得极艳！
昏黄的灯光照在院子里，把暗处的阴影都照得一清二楚！
晋王过去的时候，只见傅九娘正望着天空上的孔明灯，怔怔出神！
她没有带着帷帽，白净俏丽的脸蛋美丽极了，一双清透如墨的眼眸幽深似海，那红唇轻抿着，哪怕只是一个侧颜，都让晋王有心痛到窒息的感觉！
她比从前的时候，更美了！
可从前的她是骄傲的小姑娘！
现在她的气息内敛，周身都是不敢沾染的寒意！
那深幽的眼底，有着一种见惯血腥的冷戾！
晋王只感觉心口疼得厉害，他忽然想起，从前她在他面前，骄傲地扬起下巴，似有几分娇气地瞪视着他！
那个时候，他觉得一辈子宠着她，纵着她，也是一种幸福！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能保住她！
“茗儿？”
晋王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然后轻呢出声！
傅九娘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她早就知道他会来，可此时也忍不住冷笑道：“堂堂晋王，竟然也会做翻墙之事？”
晋王听闻她这般冷戾如霜的声音，心里更是疼得厉害！
“茗儿……”
“我错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晋王低声道歉，语气都是颤抖的！
可是傅九娘没有回头，而是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颇为嘲讽地道：“是啊，你错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错了！”
“可是有用吗？”
“晋王，你可知道，一个人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时候，会怎么想自己吗？”
“破布娃娃，一个用锦缎，丝绸，金线，缝制的布偶，最后却被无情地撕碎，扯烂，践踏……”
“有些人你看着是活的，可其实已经死了！”
“你跟一个死人说对不起，你觉得她会怎么回答你呢？”
云淡风轻，并不是不在乎！
而是，已经心如死灰！
晋王忽然感觉眼眶一热，便有温热的泪水划过脸庞！
他真的后悔，没有人知道，当得知楚家出事的时候，他有多么恨自己！
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甚至于，筹谋着，只想着为楚家报仇，为她报仇！
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他们都已经不需要了！
他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像是一直困兽一样，绝望又痛苦地低泣！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一生，他就算成功了，也不过是孤家寡人而已！
晋王从傅九娘的身后跑过去，然后不顾一切地抱着她的身体！
他靠在她的后颈落泪，然后哭泣着道：“茗儿，不要说了！”
“我求你，不要说了！”
“我只恨我自己，明明那么稚嫩，却还装着老成，永远掌握先机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当初的风头太盛，自以为是，软弱无能，老师他们也不会有事！”
“茗儿，你可以怪我，恨我，唾弃我，但是，不要不理我！”
“我这四年来，无时无刻都在后悔，心里想的都是复仇！”
“茗儿，你相信我，楚家的冤屈我会平凡的！”
“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让这天下众生，都抬头仰望你，匍匐在你的脚下！”
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刮着，身体很僵硬，脸颊冷肃！
眼眸更是寒意遍布！
傅九娘不记得，曾经的晋王有没有这样抱过她！
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抱得紧紧的！
箍得她的腰肢生疼！
当年那些衙役猥亵她，看她的身体像是一块破布一样！
她和娘别扒光的时候，除了求生的渴望，羞耻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如果注定要死，又想清清白白地死！
娘亲咬舌自尽，那血一直顺着嘴角流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
傅九娘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忽然一把将晋王推开！
她转过头，眸光狠戾地瞪视着晋王，然后撕裂的声音便愤恨痛苦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你知道一路到边城有多少双手摸过我的身体吗？”
“你知道在冰天雪地里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的羞耻和难堪吗？”
“还有痛，永远都无法遏制的痛！”
“你还是那么软弱，听我说几句就受不了了，可是你知道，我是一件一件地承受，然后从地狱活过来的吗？”
“赵恒，我这一生最恨的，不是那些陷害楚家，陷害你的人！”
“我这一生，最恨的人是你！”
“因为你的软弱，因为你的无能，因为你的胆小，你将我的父亲，母亲，大哥，一手送上黄泉路，更是将我毁得面目全非！”
“若这世间真有诅咒，那我便诅你生生世世爱，永远都是孤家寡人，永远都无人所爱，永远都死无全尸！”
傅九娘眼中的嗜血，言语的狠戾，唇齿中的狠意，直直地对准晋王瞪视过去！
晋王被震慑着，不敢置信地往后退去！
他好似看到一个恶鬼，他亲手铸就的恶鬼，正一步步地从地狱归来，夺走他的性命都还不够，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可是他刚刚竟然还在奢望，她还会原谅他？
晋王的嘴角勾起了自嘲的笑容，他看着疯魔的傅九娘，心里悲痛万分！
他的拳头狠狠地捏起来，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和酸楚！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没有办法让她原谅！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为什么是自己承受这一切？
当初设计他的成王，推波助澜的父皇，在路上暗下黑手的姚家？
那些人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还肆意地拥有践踏他的挚爱而争取而来的？
而他，却连自己心上人都保护不了！
如今再见，已经成为不死不休，无法面对的仇人！
茗儿遭受那么惨烈的过去，他怎么能轻易抹平？
这一刻，晋王恨不得时光倒流，他就算被贬为庶人，也要保护好楚茗！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