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灯熄了。
医生还没有出来，秦嘉莯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有些事她能改，但命运的洪流却仍旧沿着原来的甬道滚滚向前。
就算她不嫁到梁家，母亲还是会死，还是以决然的、服食安眠药自尽的方式而去。
秦嘉莯的眼角有泪滴落，晚她一步赶到的乔闵原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医生们走出来，将噩耗告知家属，秦嘉欣凄厉地喊了一声“妈”，随后是撕心裂肺的痛哭。
秦嘉莯也哭，但哭得很冷静。
难过是因为还没来得及重温母亲的怀抱就要再次失去，冷静是因为经历过一次失去，再失去显得不那么难以承受。
“不，不一样。还是不一样。”秦嘉莯捏着乔闵原的手掌，低声喃喃。
虽然母亲的离开已成定势，但上一辈子她不知道真相，而这辈子她知道父亲不是杀害母亲的凶手。上辈子她亲手算计父亲，这辈子她发誓坚决不这么做！只要她不做，那就会不一样！
乔闵原的手掌被捏痛，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她才刚刚嫁作人妇，就逢如此悲剧，何尝不苦，何尝不痛。他就算断了一根手指，与她心里的痛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吧。
乔闵原刚想伸手拍拍秦嘉莯的后背，鼓励她放声大哭出来，却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将自己推开了。
秦嘉莯站了起来，走到秦启明身边，用力地抱住了一夜老去许多的父亲。
自从两个女儿成年，秦启明就没怎么抱过她们了。突然被孩子这样拥抱住，秦启明还有些发愣。但他回过神来，眼前便大雾茫茫。
“爸爸，别难过。”
爸爸，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秦氏集团董事长夫人的离去也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
只是有些小道媒体喜欢拿名门望族的家长里短做文章，坊间便开始流传秦太太离奇自杀的种种猜测。
在外人看来，李恬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且最近刚嫁了两个女儿，两个亲家都不是一般角色，对他们秦氏接下来的大飞跃势必有很大帮助。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花好月圆的节骨眼上自杀？
外界的议论暂时还没有传进秦嘉莯耳中，因为乔闵原全都拦着，压根没让信不过的人近过秦嘉莯的身。
可秦嘉莯心里比谁都澄明。
李恬葬礼这天，大批记者围到了殡仪馆门口，堵得这里水泄不通。
“秦先生！请问秦太太是为什么突然放弃生命呢？”
“在秦太太服药之前，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是谁先发现秦太太去世了的？”
“够了！”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怒喝，记者们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看向秦启明。
可秦启明面色沉沉，没有张过嘴。
“我们家办丧事，办、丧、事！你们都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吗？狼心狗肺的东西！”乔闵原怒目瞪视在场所有媒体。
被骂的记者们都是久经沙场的，什么骂声没听过，所以眼下被乔闵原怒骂，也就是讪笑了下，很快便有人重振旗鼓，举着话筒提出新的问题。
“乔二少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不如跟我们说了吧？”
“傻子。”在一旁由保镖相护的梁晋霆看着被围住的乔闵原，冷笑道。
他的助理躬身问，“少爷，那外边的事就交给乔先生办吧，我们先进去。”
“那怎么行。”梁晋霆的眼镜镜片上闪过一层锐利的光芒，“这么做，别人可要说我们袖手旁观的。哪能什么好处都让姓乔的小子捞了？”
“那少爷的意思是……”
“去，请记者们喝茶，说之后自会有交待。”梁晋霆转身迈步往里走，“记得，一定要客气。”
“是。”
外边的动静对于秦嘉莯来说是不起眼的小事，她从今天出现开始就一直坐在李恬的水晶棺柩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其内被化了妆的母亲。
看起来和妈妈一点也不像了。
被梁家保姆扶着走过来的秦嘉欣再次以痛哭开场，旁人劝都劝不住。
秦嘉莯不想走过去扶她，可她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到秦嘉欣面前，将哭成泪人儿的妹妹抱进怀里。
旁边的女人们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潸然泪下，这秦氏的小姐妹以后可都是没妈的孩子了，好在还有姐妹两个相依为命。
秦嘉莯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她轻轻抚着秦嘉欣的后背，牙关却咬得越来越紧。
终于，她贴在秦嘉欣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量，悄然问：“嘉欣，你告诉姐姐，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怀中的年轻女孩明显僵了下，旋即是更大声的哀哭，以至于旁人很自然地将她方才的那一瞬停顿理解成了哭累了的缓和喘息。
秦嘉欣紧紧攀住秦嘉莯的手臂，哭着抬起了头，却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秦嘉莯的眼里流露出强烈的诧异，秦嘉欣却微不可察的又摇了摇头。
秦嘉莯重新将妹妹揽进怀里，低声道，“等葬礼过了，我们再说这件事。”
“嗯。”
外边的记者收拾好了，梁晋霆和乔闵原同步而入。
李恬的葬礼进行得很简单，两个女儿哭一哭，娘家的姊妹哭一哭，便火化下葬了。
葬礼结束后的两天，秦嘉莯和秦嘉欣都在各自的新家未出过门。第三天，秦嘉莯由乔闵原送到了乔家。
“一会儿我来接你。”说完之后，他又很不放心地多看了身边的女人一眼。
她穿着黑色的套装，肃穆的黑更衬出她的白净。
她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悲伤难以自持，反倒是十分稳重，这在别人，比如他的父母看起来，就是优点。可他总觉得不对。
他认识的秦嘉莯是个很骄傲的女人，这不假。但她也重情，她很在乎家人。母亲的突然逝世对她的打击应该宛若灭顶。但她太冷静了。
这冷静背后，代表着有一股别的力量在支持她。
会是什么呢？
乔闵原越想越远，可在看到秦嘉莯打开车门的动作后，忽然回过神来，稍微用了点力拽住她的手臂，将她刚刚起身的整个人又重新拉回座位上。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