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舒桃的问话,夭娘自然甜甜一笑,摇头道:“夭娘不怕死,只要夭娘和阿娘永远在一起就好。”
舒桃用下巴摩挲了一下夭娘的脑袋,而后眼神一变,陡然凌厉地望向了李大虎,方才她是被鬼神言论给牵扯着震住了心神,当下经过夭娘的“不怕”二字,就又变回了那个令庄民闻风丧胆不敢亲近、让李府上下数人面生毒疮的毒寡妇舒桃了。
常言道横的打不过拧的,拧的打不过不怕死的,蛮横的李大虎见到眼前这一幕,知晓两人的确不怕死,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心底里有些懊悔,早知还不如直接好言相劝,但也有些气恼,她母女二人竟然不惧以死相迫,吭哧着憋出一句话:“好好好,既然你们不怕死,都说虎父无犬子,那想必你舒家上下也都不怕死了?要知道你毒杀刺史之女,是要判以连坐的。”
舒桃不觉好笑,反问道:“阁下是不是弄错了?怎么成了小女子毒杀刺史之女了?奴家不过是在你脸上撒了一把花粉,如何就成毒杀刺史之女的凶手了?按说倒是你将身上的毒传染给了那位李小姐,你才是凶手才对啊!更何况,奴家又怎知那些花粉有毒,说不定是你要来诬陷奴家,讹钱来的呢?”
李大虎之前只和商家女打扮的舒桃打过交道,被施毒后才知此人的险恶,可还从未见识过舒桃的机锋,当下气愤地用手重重地点在空中,指着她道:“你、你,无耻!”
舒桃矜持道:“怎敢当,怎敢当,论无耻,些许口舌之争又怎抵得过拳脚相加?所以说起来还是阁下更无耻些,不必奉承奴家了。”
李大虎气极反笑,而且是哈哈大笑,止不下来的那种,然而随着他笑声越来越大,忽地多了一份悲怆在其中,更有两行热泪从眼角滑出。
只是见着这般可怜画面,舒桃丝毫不同情之,反而讥笑道:“呦呵,本来还以为阁下会怒极之后恶向胆边生,没想到阁下还是性情中人,只不过堂堂七尺男儿,光天化日之下,在两个妇孺面前做这小女子姿态,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李大虎一腔怨愤全都随着泪水流了出去,反倒忍着脸上疮疤的疼痛,抹了把眼泪,有些光棍地笑道:“嘿嘿,不怕小娘子笑话,李大虎从前也是一个老实人,在李府本分做事,所以才受了老爷的赏识任了三等管事,只是之后府内俗事繁多,不可避免地同许多腌臜人龌龊事打了交道,不知不觉竟然也成了当初欺负我的那些坏人一般的恶棍。”
他说着自惭一笑:“不过李大虎做人差劲,但到底是老爷给了李大虎一份差事和殊荣,自认为识得忠义二字,不想做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所以,在下恳请舒桃姑娘看在小孩子伤势不太重的份上,饶过玉儿小姐一命,在下死不足惜,但玉儿小姐虽说性子娇蛮些,然而她派我等前来闹事也只是气不过姑娘的不给情面,违逆了她的意思,而且也只是命我等稍微干扰一下你的生意就好,后来的冲突全是李大虎的自作主张。”
“望舒桃姑娘手下留情!”
李大虎一边说一边缓缓下跪,随着他最后一个话音出口,一同落地的还有他的双膝,李大虎低头抱拳,腿部弯曲但腰身直挺。
舒桃吐出一口郁气,再大的不满也被这屈尊一跪给跪没了。
她面目柔和了几分,语气也低缓了不少:“唉,早知如此,阁下为何还要一上来就苦苦相逼,危言相加?又早知如此,阁下为何当初不脚下留情一些?”
李大虎自嘲道:“姑娘不必再羞煞在下了,全是李某的一时糊涂。”
“不。”舒桃煞有其事地晃了晃手指,道,“是两时糊涂。”
“……”
舒桃忽地收起了玩笑神情,严肃道:“不与尔等计较乃是出于奴家身为医者的仁心,但之前的恩怨自然不可能就此揭过,这是奴家身为舒桃所不可能答应的,阁下那一脚力道不小,所幸未有踢中要害,否则舒桃就是被活活折磨死,也不会吐出关于解药的半个字。”
李大虎惭愧地低下头,不敢言语。
舒桃继而道:“阁下回去吧,让李小姐再耐心稍等一晚,明日舒桃便会携带解药前往府上,不过希望到时候贵府不要再像上次棍棒招待就好。”
李大虎有些习惯了舒桃的刀子嘴,认真问道:“舒桃姑娘身为医者,外出出诊理应是由李府车马接待,万万没有让舒桃姑娘自身前往的道理,您放心,明日一早,便会有一驾马车候在贵宅门前,只是这一路去涿州州城鹿邑数十里地,辛苦姑娘舟车劳顿了。”
“这个无妨,那便依你所说,有劳贵府车马来接吧。只是有一事需要提前与你说好,你回去与你家小姐商量后,再决定是否派车马来。”
李大虎自然不会一口回绝,忙道:“姑娘有话但说无妨,李大虎悉听吩咐。”
舒桃笑笑,转瞬又恢复冰冷神色:“作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但舒桃的仇怨,奴家还是要索偿的,因此,请我出诊治病祛毒可以,但是诊金是三十两金,答应要求请我出诊,便要先预付一半定金,待医治好后再支付剩下一半诊金,若是不答应自然好说,我们就此别过,软的硬的我舒桃母女二人全都接下,定不会求饶抱屈半句。是以,阁下还是和李小姐商量后,看看李小姐的意思再做打算吧。”
来之前便有了小姐口谕的李大虎不以为意,毕竟相对于只是身外之物的黄金白银,玉儿小姐的性命才是真正的万金之躯,原本他还以为舒桃要狮子大开口,要个千两银百两金的,谁成想只是索价三十两金,在他看来已属厚道仁义。
于是李大虎满口应承下来,习惯性托大道:“姑娘放心,这点事李某还是做得了主的,三十两金,不消说一半定金,明日随车马一齐候在贵宅前的,便会有正好应付的诊金三十两黄金,届时姑娘自行查验一番便可。”
舒桃挑了挑眉:“哦?原来如此,看在阁下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便安心了,想必李大人这些年也中饱私囊了不少金银细软,要不然怎会连一个三等管事都能对三十两金的交易眉头不眨地答应下来,不过我倒拿着这些钱更无愧于心了,索性是贪来的钱。”
李大虎不予反驳,只是尴尬笑道:“姑娘说笑了,是临行前小姐交代了在下,凡是姑娘的要求,尤其是金银方面,只管答应,所以在下才斗胆敢与姑娘做这么大的交易,老实说,在下还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金子呢。”
“啊,这么说的话,我应该要价更高的啊!不行,亏大了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