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桃刚和夭娘一如既往地摆置好摊点,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喝口水,便见方才离开的舒张氏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那块写有名号的木牌。
舒桃有些佩服舒张氏的城府和脸皮厚度,刚刚才被自己两番冲撞,下一刻却又能气定神闲地走回来,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冲这份养气功夫,自己这么多年的“二婶”便不是白叫。
舒张氏云淡风轻,舒桃更是怡然十足,看到舒张氏在自己摊前站定,起身张口问道:“二婶,怎么了吗?”
舒张氏胸中突然涌起一股朝面前这张嘴脸一拳打下去的冲动,想想又作罢,舒桃整天爬山下坡的,较她年轻又力壮,就算是打下去最后没好果子吃的也是她罢了,更何况舒桃身边还站着一个小人,以一敌二实为不智。
舒张氏暗自调息了一下,笑得比舒桃更灿烂:“小桃啊,你不是说让二婶把名号改了么,本来二婶就是这么想的,虽说是一家人,可也没有用同一个名号起两副摊子的道理,只是啊……呵呵,你看二婶脑袋不灵光,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朗朗上口的名号,要么,你给起一个,也不用多么悦耳动听,随便起就成。”
舒桃想了想,也觉得这要求不过分,便将舒张氏递上的木牌接了过来,又捏住黑炭有麻布包裹的一端,笔走龙蛇霎时在木牌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舒张氏取过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只见木牌上下两行字,为:“随心畅饮水,便宜好吃糕。”
舒桃满意点头,心想:你让我随便写,身为晚辈的我只好顺应上辈心意随便写咯,首字相连不正是“随便”二字吗?
舒桃看着舒张氏,道:“怎么了,二婶,这还激动得颤抖呢?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而已,一家人不用客气,就不用道谢啦!”
舒张氏被气得浑身发抖,连说了三个“好”字才转身离去。
舒桃撇撇嘴,就这点浅末道行还跟我斗呢,想当年我也是参加后宫争斗拔得头筹才坐上了皇后凤椅的啊,没两把刷子怎么敢立誓重返京城找那狐媚子报仇雪恨?
只不过等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夭娘回来时,舒桃便有些哑口无言,因为她听夭娘说道:“阿娘,我瞧见二阿婆又在那个牌子上方写了几个小字,记得你教过我,应该是‘养颜水主人亲笔赐名’。”
舒桃结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合上嘴巴吧唧两下,这才无奈道:“随她去吧,不耽误我们的买卖就好。”
此时已接近午时,往来的客商马不停蹄地赶了一上午的路,都已经口干舌燥,瞧见路旁许多茶点摊贩,便要歇一下脚喝盏茶水,可稍一问价才知道这里的汤茶动辄十文钱,还有更离谱的竟然要加五十文,那跟抢钱还有什么区别?
自觉遇到一伙黑心商贩的客商领队摇摇头继续赶路,暗道若是银钱这么好挣的话,他又何必背井离乡地每年奔波好几千里。
倒也有听闻路上曾遇到的相交好的车队说起一家挂有“香汤养颜水,金粉滋容糕”的小摊价格虽然稍贵些,但汤点绝对物超所值,言语之中不乏称可惜要不是汤点不易储存并且店家乖僻限量每人五份的话,怎么也要来回倒卖几趟,若是运到京城,纵使区区百里,那也不比南北通货少挣。
听到此种言论的客商都有心记住了小摊的名号,按图索骥也似地寻摸到了舒桃跟前,一尝之下才知之前遇到的兄弟车队所言不虚,财大气粗地付了账,亦是啧啧称道可惜,这才半惋惜半心满意足地离去,对于其他的商贩,则一概不予理会。
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眼瞅着已经下午了,自己这边分文没有入账,而舒桃那边则是开张连连,大把的银钱投进独轮车的布袋中,这些连夜整饬出糕点茶水的妇人本就半宿没合上眼眸,此时更是眼红得不行。
十来个村妇一对眼,便有了合计,在对钱财的渴望的驱使下,也不担心舒老五的死到底和舒桃有没有关系,相伴着来到舒桃摊前,其他人见状亦是纷纷围了上来。
舒桃眼见十余个之前还对她避之不及的乡邻,内心冷笑不止,脸上则挂着温醇笑意,问道:“各位大嫂大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这一问之下,围上来的人群竟然纷纷退却,好像担心离得近了,舒桃就会给她们下毒一般。
舒桃轻轻一笑:“要是没事的话还请散开吧,都堵在这里的话,大家都做不了生意。”
众人犹疑着,相互怂恿站出来问话,忽然一个人被推了出来,险些撞在舒桃身上,舒桃双手撑住,把她慢慢扶起,认出她正是当初搬家时在老宅忙前忙后的一位大嫂,男人叫舒宽:“宽哥家大嫂,小心些。”
舒宽媳妇闻言惊恐地后退了几步,踉跄着跌在地上,苦着脸瞅着方才被舒桃触碰过的地方。
舒桃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声音平淡,听不出悲喜:“放心吧,我没下毒。”
舒宽媳妇兴许只是找个心理安慰,权当舒桃说的是真的,谢了两声就躲回人群后方。
舒桃眸光一片冰冷,坐回树根处,抱着夭娘,冷眼面对这些人:“有什么想说的,划出道来吧。”
众人中出来一个素以泼辣著称的婆娘,大腹便便,活脱脱女版张翼德,往这一杵就已显气势逼人,来人嘿嘿笑道:“舒桃大妹子,你看你这大半个月也挣了有三百五十两银子了吧,这钱是不是也该让咱们庄子的姐妹们一起赚一下啊?”
大家都知道舒桃挣到不少钱,可被贫穷限制了的想象力,使她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足足有这么多,三百多两啊,要是送给自己,那还不整天大鱼大肉,还下地作甚?
当下被这笔庞大的数字刺激到的村姑们群情激奋,纷纷振臂喊道:“就是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
舒桃不由得对这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另眼相看:“哦,瞧不出来你毛孔粗大,心眼倒尖细,不错,近来我总共赚到了三百五十二两零七十八钱。可这与你们何干,难不成我还得吐出一部分孝敬你们?恶心不恶心,吃人反刍出来的东西。”
不料那位女壮士丝毫不以为忤,咧嘴笑道:“若是舒桃大妹子真的能吐出白花花的银子的话,姐姐我便是吃下也会笑纳了,恰好我身宽体胖胃口大,吃得也多,保管你吐多少我吃多少。只是可惜了,大妹子你又没有点石成金吐水为银的本事,姐姐我也不强人所难,知道你通晓医术,想必你家的汤点分外诱人便是由于秘方上用到了许多有益药材吧,拿出来交给大家便可。”
众人异口同声称是,眼巴巴地望着舒桃等她识相交出秘方。
舒桃暗道你这投错女胎的壮汉倒是识货,这可是由她储存在脑子中才带出大内皇宫的御膳配方,说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
她唉叹一声,缓缓将手放入胸怀中,似乎要取出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