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丞相哪里知道这些人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多关于陈文杰的证据,他确确实实也知道这些是伪造,更确确实实知道陈文杰不可能做这些。但是在那些信件里面这就相当于铁证如山,如果要是被揭发,那陈文杰真的难逃一死了。
前朝后宫勾结,危害皇上,这个罪名,别说陈文杰是三品官员,就是一品官员,也难逃一劫,说不准整个陈家都要跟着他遭殃。
赫连丞相只能牵扯着尉迟枫,让他找不到时机去暴露这些证据,而对于安抚对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化敌为友了。
他只能无奈之下同意了自己女儿和历清子的亲事,自己女儿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了起来,如果再不解决这类事情,他们家恐怕名誉也会扫地。
赫连丞相被逼无奈,但是也实属一次退让的明智之举。他知道现在只能迂回,他也在暗中找证明这些都是伪造的证据,也在暗中让人查证谋害皇帝的真正幕后黑手,是谁。
“如果你是这么认为我的话,那真的是枉费我一番苦心了,”赫连丞相想到这儿,反而温和了下来,长长地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似的往外走了几步,悠悠的语气让历清子听了有些疑惑,但是瞬间还是被愤怒给替代了,“清子啊,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历清子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仍旧是顺着坡下去了:“清子实在是惶恐。”
让他失望的,还在后面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也别以为我就真的这么坐以待毙,”赫连丞相长叹一声,似乎在解释一般地悠悠开口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了,至于雪儿,我也只是无可奈何,因为她,真的对你情根深种。”
历清子不过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
“你既然现在是我的准女婿了,那我对你,自然也是期待的,”赫连丞相迈出大门,背对着历清子似乎并不愿意看着他,但是语气里面似乎有些痛心疾首,也有些无奈,语调悠长,缓缓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清子,我作为老丈人,只奉劝你一句,做人,还是要讲一点良心的好。”
他某种程度上也希望历清子能浪子回头,能幡然醒悟。毕竟自己的女儿即将嫁给他为妻,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下去的。
说完,赫连丞相就扬长而去,留历清子一个人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知道确切到底是什么情绪。
他隐隐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然而却并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他只能怀着某种忐忑来等待着,仿佛等着审判一样地等待着。
“大人,赫连小姐那边的人来了,据说有些事情还要跟您商量。”那边自己的随从小心翼翼地说道,门外,果然候着清一色丞相府的人,正端着什么东西等着历清子。
历清子才如梦方醒,忙对自己的随从说:“快点请他们进来。”
这边两家在准备着,京城内市井小民的嘴也没闲着,众人皆知丞相府最受宠爱的小姐即将嫁给新科状元,自然都将此事津津乐道,没完没了地说着。仿佛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见足以光宗耀祖,足以当做楷模的榜样事件。
一个出身乡野的农夫竟然能娶到大家闺秀,确实是让许多市井小民也有了某种期待。
“据说这次丞相府可是下了大手笔,到时候,我们都能去看,说不准还能讨一口喜酒喝呢。”其中一个人美滋滋地说着。
“那可不是,赫连小姐实在是高兴得不得了,据说这回的境况仅次于皇家的排场,赫连小姐这是想让京城都为他们庆贺啊。”
“那可不是,据说两个人早就情根深种,才子佳人,真乃佳话啊。”
一字一句滔滔不绝,却都跟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锤子一样,锤在陈文馨的身上。在别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流浪的妇人,谁能将她和大家闺秀,和现在丞相的乘龙快婿历清子联系在一起呢?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妇人,本来应该是一个大家闺秀,本来应该作为夫人的身份站在历清子的身后。
“臭婆娘挡什么道呢!”一个伙夫被陈文馨挡住了去路,于是颇为不耐烦地对陈文馨破口大骂道。
陈文馨只好低着头灰溜溜地给伙夫让道。那伙夫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陈文馨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拉住了他,面对着他不耐烦的目光,她卑微而懦弱地颤声乞求道:“这位大哥,能请问您一句,当今状元和赫连小姐的婚礼,在什么时候啊?”
“就在五天之后,”那伙夫不耐烦地说着,顺便甩开了陈文馨。陈文馨一个娇小姐什么时候被人如此粗鲁地对待过?一下子她就被推倒在地,怀中的初微一撇嘴哇哇大哭起来,“就你这样你还想去看呢?到时候在主街上面随便找个角落去看吧,看人家的排场你永远都得不到!”
那伙夫的话引起了周围人的嗤笑,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去扶起陈文馨来。陈文馨也只是趴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站立起来的力气。她趴在地上,刚才伙夫的话在她的耳边萦绕,一字一句将她仅存的坚强全部给击碎。
她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她之前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她的婚礼也是万人空巷,十里红妆。可是不过短短的一年半,他的丈夫就狠心将自己和孩子抛弃,转而投入另一个比自己要金贵许多的女人的怀抱里面。
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件事情?
陈文馨趴在地上,眼泪仿佛下一秒就要下来。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可怜自己,反而会有很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嘲笑着自己。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全身一点气力都使不上了。
现在的她,即将失去所有的坚强,她忽然后悔来到京城,忽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妹子,你先起来吧,地上凉,孩子都已经哭了好久了。”忽然,头顶一个温柔仿佛带着些哀怜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把她从痛苦的想象之中拉到了现实。她泪眼迷蒙地抬起头来,却见是一个已经隐隐有了些白发的中年妇女蹲下身子,眼中满是不忍。
“来,我扶你起来。”那中年妇女看着陈文馨的样子,连忙冲她伸出了手,想将她扶起来。陈文馨点了点头,紧紧用自己沾着泥土的手握紧了她的,被她一把拉了起来。那中年妇女的手心里面满是老茧,粗糙而又温暖,仿佛一个朴实的劳动妇女的手。
这只手,让她想起了张春晓的母亲王氏。
“妹子,孩子哭得厉害,估计是饿了挺长时间了,看你这样,估计是已经很久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吧?”那中年妇女不忍心似的,将自己篮子里的一个包裹拆开,把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塞给了陈文馨,对她说道,“你先吃吧,看你实在是不容易。”
陈文馨看着那馒头,十分感激似的对中年妇女点头称谢,然后连忙将那馒头塞进了嘴里。温热的粮食的感觉让她仿佛找到了某种赖以生存的依靠一样。她拼命塞着馒头,这些天的委屈还有苦难一下子塞满了她的胸腔,让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掉下了眼泪。
在京城里面她几乎将冷漠尝尽了,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报以温暖。她自然感激不已,但是除了这样,她好像也没有别的能表示的方法。她到底,还是没有彻底成熟起来,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扛起自己的家。
“妹子,你怎么了?”那中年妇女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心似的连忙问道。但是看着陈文馨摇头说不出话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叹息一声,对陈文馨说道,“罢了,你跟我来,我带你洗漱一下,吃饱饭了,换件衣服再说吧。不过,你得赶快。”
“谢谢您……”陈文馨没有别的能表达的,只能用一句谢谢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那中年妇女似乎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那中年妇女的家在京城的郊外,房子很旧,有些破败,但是容人是足够了的。中年妇女的家里也不富裕,比张春晓原来的家还要贫寒不少。家里还有许多孩子在吵吵闹闹,襁褓中同样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孩子多,有些吵,你不要介意,”中年妇女有些局促似的说道,给她捡了一条干净的凳子,让她坐下来,“我去给你找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你烧水洗个澡,顺便拿些吃的。不过你得赶快,如果日落了我家那口子回来了,你可就要遭殃了。”
“嫂子,还请问怎么称呼?”说着,那中年妇女就急急忙忙地想要去准备一切,却被陈文馨给拉住了。陈文馨咽了一下口水,对她急忙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