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赫连若雪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踉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她抬头,却看见历清子仍旧站在原地,背靠着清风和朗月,孑然一身但是无惧无畏地等着她。
看见她回来,历清子连忙转了过去,面对着她,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微一笑,伸出了双臂,眉眼之间满是温柔。他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她回来,只要她还接受自己那就好。
仿佛历清子已经下定决心要做她的港湾,不论她遇见了什么,转过身他依旧在原地守候着她。
赫连若雪这一次是真的控制不住了,她原本以为历清子已经被赶出去,她以为历清子已经走了。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他一直还在原地等着他,等着她回来,等着来安慰她。
她再也支持不住,飞奔过去扑进了历清子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肩头默默无声地啜泣着。而历清子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难过,因而更加坚定地更紧地抱着她。
“我以为你走了。”赫连若雪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道,声音里是某种安定下来的幸福感和经历过大悲大喜的感动和轻松愉悦。
“我不会走的,”历清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在你回来之前,我都不会走的,我要确定你确实是没有事了,才放心。”
这番话自然让赫连若雪大为感动。她万千话语哽在喉头说不出来,干脆化作更为悠长的拥抱,让行动代替语言说明一切。
“夫人没事了吧?”历清子在她耳边问道,语气里面确乎是有那么一丝担忧的。
“没事了,母亲已经醒来了,只是要接受,还有一段时间。”赫连若雪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不再啜泣着说道。
“你……真的已经……”历清子仍旧有些不太确定,他的内心里面仿佛按捺不住一种狂喜一样。他在之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孩子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某种责任或者是负担,而这一次,他心里真的是有了些期待和喜悦,仿佛初为人父的那种感觉,让他怀着欣喜和某种手足无措,有些期待着这个流着他一半血液的生命的诞生。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的找到了寄托和延续。
赫连若雪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脸上写满了坚定,唇边还噙着一丝微笑。历清子看得出来,她跟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她的心里是喜悦,是期待,是手足无措但是愿意承担这种手足无措。
因为她深爱,所以对于这个她和他之间的独一无二的珍宝,十分的看重。这个孩子是她最爱的人的骨肉,她自然是要留下来,不论可能会发生什么,不论谁会反对,她都会留下来。
“我很高兴。”历清子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的确高兴,但是隐隐也有担忧和不安。他怕这个孩子会出事,更怕赫连若雪也会跟着出事。他沉默了半晌,还是将积极的一面在赫连若雪的面前表现了出来。
“我知道。”赫连若雪只是笑得温柔,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一样。
历清子将她从怀中抽离,却紧握着她的肩膀,神色严肃而认真。他的这副模样是从来都没有过的,自然让赫连若雪心里也有一些着慌。
“雪儿,我有些事情必须要跟你说。”历清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一切都吐露出来。他知道若是再拖下去,对于他,对于赫连若雪来说,都是无法挽回的伤害。
“你说吧。”赫连若雪被他认真的样子给唬了一跳,但是还是欣然决定去接受他所说的一切话语。
“丞相,他,”历清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从两个人之间最迫切的事情说起,“他说,他不会答应的,就算你不嫁,赫连家替你养这个孩子,也不容许你嫁给我。”
这个事情赫连若雪其实早有预料,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同意的,即使是用了这么极端的方法。因而她满不在乎似的摇了摇头,对历清子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这一辈子就赖上你了,就算我父母怎么阻拦,我也赖上你了。你休想逃走,我会想尽办法和你在一起的。”
哪怕是付出天大的代价。她已经下定决心,就算父母不同意,她也一定会跟着历清子浪迹天涯,这辈子,绝对不会分开。
这番话自然给了历清子极大的触动。他默默无言,只有用拥抱来表示自己的感动。他似乎有些恨,当初为什么第一个遇见的不是赫连若雪,为什么第一次中状元的是陈文杰而不是他。如果是这样,或许,或许他现在就不用面对在陈家尴尬的处境,也不会面对现如今在朝野之上的尴尬的处境。
可是他必须挑明,总比被别人说出口,她再道听途说好。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坦白。”历清子将赫连若雪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脸埋在她的发间,良久才开口说道。他这样做,似乎是为了让自己不要看到这个人,不要面对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神情而已。
“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赫连若雪有些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温柔地对他说道,鼓励他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历清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将心里压抑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其实,我已经有了家室了。”
这句话一出口,赫连若雪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最后有印象的一句,就是紧跟着历清子的一句“我还有一个快半岁的女儿。”
这一下对于赫连若雪来说真的是晴空霹雳,刚才的感动和温暖全部被粉碎,她整个身子都已经是麻木的,已经是没有了知觉的。她仿佛感觉整个人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子不能动,脑子不能思考,留下的只不过是一个躯壳,一个无法说话无法思考的躯壳罢了。
她头皮发麻,手臂发麻,连抱着他的力气都没有。她没有想到,自己喜欢了这么长时间,甚至为了他交出自己的一生,为他孕育了生命的这个男人,原来早有妻室,原来早有孩子,原来早就骗了她。
“雪儿,你听我说。”感觉到了她的手臂的落下,历清子知道她现在如自己想的一般的绝望和伤心,于是他连忙改口,对她连声想要解释。
“你说,我听。”赫连若雪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一些神智,但是历清子能感觉出来,她的语气已经冷了不少,语调也僵硬耿直,仿佛无意识地说出来一般。
“我虽然已经有妻室,但实际上我早已经将她休了,”历清子急忙地解释道,似乎怕赫连若雪不相信一般,“我早已经把休书寄回了家里。她现在跟我已经毫无关系。我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这些话是他说出来的吗?他都有些不信了。
他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情真意切没有任何虚假地说了出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已经将自己毕生能说出来的好听话全部说出来了。
就是为了让她能相信自己,能博得她的一笑,她的青睐。
“你说的是真的吗?”赫连若雪的声音仿佛有了些生气,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和僵化。她怔怔地说着,仿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即将说出口的答案里面。
“是真的,千真万确,我绝不负你。”历清子急忙说道,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赫连若雪看了。
赫连若雪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脸上浮现出了温暖的微笑。她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吻过后,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轻柔地对他说道:“那就好,我信你,这一生,我也绝不负你。”
看来事情,比他想的要顺利许多。历清子长舒一口气,重新放心的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天地间没有了其余的繁杂琐碎,没有赫连府没有陈家,没有月儿也没有赫连丞相夫人,有的只有他们,只有现在依偎在一起的他们。
似乎是只要他们心意相通,就可以战胜一切。
这边两个人的你侬我侬,对于村里的陈文馨来说,却是一场灾难。他的信总算是送到了陈家,陈文馨好久没有收到他亲口述说的消息,心里面自然是欣喜的。
她欣喜到叫来了张春晓来跟自己看这一封信。张春晓刚从酒庄忙完回来,临近交货,她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但是耐不住陈文馨的磨,她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了陈家。
她刚坐下,陈文馨就将历清子寄过来的信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张春晓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似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之前没有来过信吗?值得你这么激动还特意把我叫过来?”
“当然值得了,这可是他考上状元,安定下来后,第一次给我来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