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词用着有些诡异,但是的确也是很贴切。
张春晓绝不是纯善柔弱之人,也绝对不会容下自己不喜欢的人事物。她讨厌这个所谓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老人,自然是不希望她留在自己的家里。
可是她此番话怎么可能放在明面上说?不论是外人还是家里人听了都会对张春晓产生不快,从而让所有人都有些厌恶她。在这个年代,不孝实在是一件大罪,就算搁在现,也是被人所诟病的。
她不喜欢赵氏没错,但是为了名誉,她可以忍受一时的不喜欢。她主动要求赵氏留下,既给赵氏和张老三脸面,也给了张老二的脸面,外人看她也把该做的都做足了,之后慢慢筹划,不急。
她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如果一个正常人没有办法把她赶走的话,那就来个死人让她走好了,现在的人尤其是老人,尤其容易被这种事情给引导或者是误导。
那她的机会就来了。
那天晚上,赵氏正美滋滋地在主屋睡觉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捅了捅她的脸,好像在叫她醒来。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然而那个东西仍旧不依不饶。
她有些不耐烦,用手拨拉了一下,才发现那个东西竟然是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她刚睁开眼,就看见是一个人影披头散发地站在自己床头,正低着头拿着一双眼默默盯着她。
大半夜的谁看见这幅光景不会害怕?赵氏自然是恐惧不已,然而刚清醒的时候,身边又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她一边胆战心惊一边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于是拉上被子合起眼来继续睡着了。
如果一次两次她可以感觉是幻觉,但是若三次四次都是这番被叫醒的时候,那就不能说是幻觉了。她第五次被这个白影子吓醒之后,她第二天早上在早餐桌上都是魂不守舍的。
“娘,您怎么了?怎么跟平常不大一样?”看着自家母亲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张老三不由得关切道。
赵氏这才反应过来,面对儿子儿媳以及孙女和客人的眼神询问,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没……没什么。”
四个人看着赵氏未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几个人继续静静地吃着早餐。忽然,赵氏有些神秘地凑了上来,对一整桌的人问道:“你们,一定要老实跟我说,在这儿住着,你们晚上睡着了以后,有没有看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啊,挺好的。”王氏和张老三有些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冯二公子也表示自己并不知晓,摇了摇头。
张春晓心里自然知道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心里一阵窃笑。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直说出来,于是表面上面无表情地摇头否认,心里却一直在说这个人其实是她。
每天晚上还要特意醒过来一次扮鬼,她自己也很辛苦也很累啊。
赵氏听见所有人都否认,这才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低头想要接着吃下去,却已然已经没有了胃口,那天早上也没有多吃一点。
“我……我今天就先回去老二那儿了,老二那边估计还需要我照顾,他们忙不过来,”等到饭后,赵氏忽然找了个时机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来这儿,主要就是看看你们过得如何,既然你们过得好,那就挺好的了,那我也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今天就回去。”
“娘?您这是什么话,您这是天经地义,怎么会给我们添麻烦呢?”张老三自然表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前跟二哥也商量好了,他自然不会再多挽留,不然就是不给自己二哥面子。
王氏帮着赵氏收拾完东西,又给她塞了好多铜钱才让她离开,夫妻俩再加上冯二公子基本上是看着赵氏走了很远才回到院子里面。
张春晓的愿望倒是满足了一半,另一半还需要加一把火。据说那之后,赵氏若不是有事,再也没有无故踏上张老三家那个宅子一步。所有人包括张老二和老二媳妇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她再怎么害怕,也不敢说出来自己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唯一心知肚明的也就是张春晓了,她想着自己最后打扮了一番到了赵氏的房间里面,以自己爷爷的口吻严厉指责并恐吓一番,把她吓了一个魂飞魄散才算是罢休。为了不让她说出真相或者是再来到自己家里,她也特意在话语里面严厉地苛责和恐吓了她一番,让她再也不敢想着去找自己的三儿子。
实际上,就是让她以为那个屋子里有脏东西而已。即使后来张老三怕真的房间里面有脏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地把风水大师和巫师婆子都请过来作了一次法。这么好一番的折腾,实际上也跟张春晓没什么关系。
只有冯二公子似乎还聪明一些,他凑到了张春晓的身边,神秘兮兮地问道:“张姑娘,问你一件事儿啊,这件事情,是不是跟你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
“怎么?你怀疑我?”张春晓一听,不惊不怒也不紧张,开口挑了挑眉,冷声问道。
“倒也不是怀疑,而是觉得应该就是你。这个房子里面如果真的有脏东西那早就该有了,怎么还有必要等这个时候出现,而且,偏偏时机也挺巧的,刚好卡在了奶奶搬过来又搬回去的这几天。”冯二公子摩挲下巴,意味深长地说着。
“所以你到底是想要说什么?”张春晓最烦有人跟她绕来绕去,眉毛拧在一起,厉声问道。
“别急别急,怎么现在着急起来了,你这样我越发觉得就是你做的了。”谁知冯二公子却爽朗地笑出声来,对张春晓说道。
张春晓自然不怕他的这些小伎俩,她只是挂着一丝假笑,听他貌似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据我了解,你其实并不欢迎你这个奶奶,尤其是自作主张收了我的礼,让你住在这里,对伯母颐指气使,你更不可能让她在这儿留。可是你如果直接下逐客令难免会落人口实,你这个孝女的颜面也干脆就不要要了。所以你才想了这么个俗套幼稚但的确是特别有效的办法,再加上你身手真的非常不错,吓唬人不是难事,老人又信这些东西,自然很容易就上钩了。”
“你这话好像说得我是个蛇蝎心肠的人一样。”张春晓冷哼一声,自然是没有应下来自己都做了这些事情。
“是够缺德的。”冯二公子点了点头。
“随便,你有证据吗?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扮鬼,我扮鬼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怎么扮鬼又怎么能在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扮鬼吓我的亲生奶奶。这些如果你都没有个回答你还是不要轻易来找我问话。而且你大可以说出去,我不怕别人来责难我,我也不怕别人来指摘我,这些都是您的自由,请便。”张春晓没有好气地说着,转身就想回到西厢房去。
然而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胳膊却被一股力道给拉住了。冯二公子笑得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嘴实在是咄咄逼人,没错,我没有证据,我也相信你说的,所以,我不会透露出去。”
“你错了,你本来就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就说不上是透露。”张春晓微微一笑,轻轻地甩开了他的手。
冯二公子忆起第一天晚上起夜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白影从主屋溜出来跑进西厢房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一幕给压在心里:“没错,我的确是不知道。”
“对了,既然我奶奶走了,那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张春晓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站在房门口抱臂对着他冷声说道,“收你那些东西,全都是我奶奶自己做的主,你是别指望我自己会同意,我可不是那些个幻想着嫁入大户人家,只屈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姑娘,所以你就算搬来金山银山我都不可能答应。你最好还是趁早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回去吧,不然,我可说不上来我还会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所以,你这算是下逐客令了?”冯二公子问道。
“话虽然难听点,但确实是事实。如果我奶奶不在的话这个逐客令也早就跟你下了。你一个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儿,我这儿实在是高攀不起,您在我这个小院子里住着也怪憋屈的,赶紧回去那儿舒服,你也别说我心思深或者是说话难听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及,你那些东西我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她说着,转而去主屋里面把那些箱子能搬出来的都搬了出来,放在门口。那么多的宝贝,在她那儿就好像是破铜烂铁一般。
冯二公子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将东西收拾完了以后,转而客客气气地跟张家的人到了别,才算是踏上回家的路。
自此,赵氏营造的闹剧才算是告了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