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并没有手忙脚乱的介绍或是战战兢兢的语气，电话那头有的只是良久的沉默。
就当欧珈睿表情烦躁打算直接挂断这一通让人心烦的电话的时候，那边终于缓缓响起一阵女声。
“欧，你为什么取消了法国的行程？”
“你消息还真的是快得很。”
抬手看了看腕表，距离刚刚和轩子胶带改变行程才过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而已，也不知道这位远在巴黎的艺术总监是不是真够闲的可以，居然在得到这边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有功夫打过来的电话确认。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次会议付出了多大的心血？一轮投资那么不容易，你居然说不来就不来了？”
既有恼怒又无奈，在公众视野中，安吉利亚明明是娴静如女神一般的存在，可在电话，她却恼羞成怒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
“我说过，你随时都可以选择离开。安吉利亚，我想咱们两人之间的合同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终止了。”
伸手捏了捏鼻梁，欧珈睿的眉头忍不住皱成了一个川字。
对于这名性格热情而又充满了韧性的艺术家，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只不过他没有预料到，这位原本应该一怒之下直接转身离开的艺术家却在合同已经废止的情况下继续留在了法国分公司。
而且不光是在艺术方面，甚至还在公关和引投上都展现了卓越的能力，以至于到了现在，已经在子公司执行经理的支持下坐上了副经理的位置。
“合同终止？你说的倒是容易！”
隔着电话，欧珈睿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震怒，不过就光从声音也能听得出来这位永远都就是搞不清楚在想些什么的艺术家如今情绪十分的激动。
“我从来都不求你能对我的付出有半点回应，只不过欧珈睿，你最起码应该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抱以最基本的尊重好吗？”
深吸了一口，放眼整个法国乃至半个欧洲，安吉利亚都有自己走到哪里都绝对能够备受欢迎的自信。
可偏偏外面的赞誉再多，这样的才华和关注最终却都无怨无悔地付诸在了这么一个新兴崛起的子公司上。
至于就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当初自己怎么就没能骄傲的离开彻底断了联系，只知道一颗心在真正付出之后，就真的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中国人常说“覆水难收”这么一句话，以前她不信，只觉得单凭自己那一颗认定什么就做什么的心绝对不会遇到这样后悔的情形。
可现在，她算是能明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安吉利亚小姐。”
胸膛正因为激烈的情绪而上下起伏不已，猛然间听到这平静到不带多余情绪的话简直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而事实证明，接下来她所听到的，也的确和这感觉差不多。
“我想以您的家世和实力，都不需要再继续把精力浪费在欧氏这么一个小公司上。很感谢您这段日子不打招呼的付出，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让那边将您的报酬结清之后咱们这段还没有正式确立的工作关系就可以彻底终止了。”
从一开始就不想揽上这么一个麻烦的包袱，欧珈睿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想，差不多也是时候应该换一下子公司那边的总经理了。
从一开始就把他的吩咐当耳边风，只顾着享受有安吉利亚这么尊大佛的帮忙，居然没有在一开始就直接跟她讲清楚那就已经被废弃的合约。
听到那边久久的沉寂，欧珈睿神情微变，就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怎样一件残忍的事。
“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继续浪费您的长途话费了。”
就故意的玩笑话放在平时也许能让人忍不住弯弯嘴角，可现在，听在人耳中却只有无尽的嘲讽。
“啪。”
轻轻的一声挂断声就像是被扩大了数倍，本来就不应该有的闹剧终于被画上了句号，欧珈睿烦躁地扔掉了手机，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自嘲。
看来接下来的三天，他要去的不是法国，而是令人讨厌的医院了。
“珈睿——这件外套你要带吗？我看天气预报说，那边可能未来几天会下雨。”
蹬蹬地踩着楼梯下来，看见欧珈睿和着眼倒在沙发上，我随手将手上的外套搭在楼梯扶手上，走上前去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懒猪——要睡觉的话快去楼上睡，睡在这会着凉的。”
“芯瑶。”
本来打算去拍他肩膀的手电光火石间被欧珈睿攥进了手心，心中猛然一跳的同时，他沉稳的语气同手中逐渐加重的力道一同响起。
“我不在的，这两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啦——”
本来还以为他这么正式要说的是什么大事，我心中原本突然提起的紧张随之放下，拍掉了他的手说道。
“我一定会在家里好好等你回来，不过你也是，在外面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早去早回。”
就算对有些细节再怎么神经大条，但身为女人，我天生的敏锐还是能注意到欧珈睿最近精神好像有些不大好的。
只不过有些事情，他不愿意主动说的话我也没办法深入追问。
毕竟就像是曾经因为书房里有父亲照片而引发的那种误会，我是再也不想经历了。
“嗯，瑶瑶，陪我躺一会儿吧。”
点了点头却没有松开我的手，长手一挥将我揽在肩头，欧珈睿温柔的胸膛中传来叫我心安的阵阵心跳。
原本打算开口提醒他上楼去睡的话在看到他眼底的疲惫时给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就像是猫儿似的伏在他的胸膛上，耳边传来欧珈睿富有节奏的呼吸，第一段萦绕着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我不知不觉中居然也有了些许睡意。
只不过在入睡之前，我都没有还没有意识到，前一刻刚承诺会在家里好好等着欧珈睿回来的话竟然会那么快被打破。
只不过才是他离开的第二天而已，就在欧珈睿理应搭乘的航班按时间来算离开国境的同时，我也得到了一条不得不赴约的邀请。
“夫人，您确定不需要我叫人陪你一起去吗？”
欧珈睿昨天下午就已经离开家了，只不过我说那个消息就是今天早晨到的，听到王姨在我出门前又一次叮嘱着，我握了握口袋里的手机，想了想还是拒绝道。
“不用了王姨，有司机送我就已经足够了，你放心，我肯定在下午日落之前回来。”
昨天欧珈睿出门的时候才刚跟我叮嘱过，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记得及时通知他，可是这才到了今天上午，我居然就已经开始擅自行动了起来。
“那您路上小心。”
不放心地替我围上了围巾，王姨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在上午浏览手机的时候突然开口说要出去一趟。
如果让她知道我这趟出去要见的人就是半年前曾经把一家人都给吓坏了的孟书娉的话，这会儿她估计就算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我出门的。
心里这么想着，我扭头钻进了车子，一直等到家门口那条熟悉的梧桐大道被甩在身后，我脸上原有的表情才慢慢开始变化。
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几条通话记录就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再次和司机确认了一下见面的地址，我伸手抚上小腹。
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也不知道我这次究竟是犯蠢还是头脑发热。
可是人有的时候还就是这样，虽然早就已经过了犯错才是成长的年纪，但当面临有些抉择时，我还是难免脱离理智的指挥。
有些事情不是当它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了，掩耳盗铃除了在事情真正来临是打人过猝不及防的巴掌之外几乎没什么别的用途，就目前而已的经验，我深知孟书娉的再次回来不会只是为了探亲。
“夫人，地方到了。”
一路上心思乱的都没去注意时间走过来多久，猛一抬头，映入我眼帘的便是一家可以说是十分熟悉的咖啡馆，当下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你等快中午的时候再来接我就成。”
心里只想速战速决，压根儿不想在那咖啡馆里多呆十分钟，掐准了时间，我打开了手机上二十分钟的定时设置。
我这个样子的孕妇走在人群里总是要多惹人注意的，就好比刚一走进大门便收获了不少目光，准确地在其中找到了来自于孟书娉的那个，我抬脚向着位于角落的座位走去，脸上波澜不惊。
“哟，没想到你还真有勇气来。”
多看眼前这女人一眼对我来说都是刺激，握了握拳头，对她的挑衅，我完全没有躲闪的必要。
“看来您脸在国外的确是治疗的不错，不知道孟阿姨您这次回来是要做修复呢还是要探亲呢？如果有我和珈睿帮得上忙的地方，你一定不要客气。”
冷笑了一声，看着孟书娉在听到“阿姨”这两个字时猛地一抖的表情，我眼中冷漠更甚。
“毕竟，您当初送过我那么一份‘大礼’不是？都说礼尚往来，我还一直没有当面和您好好道过谢呢。”
有朝一日竟然会像现在这样面对着这曾想要杀了自己的女人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儿，可老天爷最爱开玩笑，我没想到的事儿，远不止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