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男子微微挑眉,唇角轻轻一抿,那样的动作竟然有几分像宇文邕。他手甩衣摆,提足跃起,轻易就在枝头撷下一朵栀子花。落下之际,微一侧身,将花戴在女子发间。女子略带娇羞,却也大胆朝男子看去,阳光下,俩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两两凝目对视,无限缱绻意。
围观者中有人拍掌叫好,也许只为这偶遇的一道漂亮风景。
“想要?”
宇文邕低头问来,袅袅想说并不是,只是想起在陶然客栈他为她在窗外撷花的情景,就这一迟疑,宇文邕亦纵身攀枝而去。
他挺拔的鼻尖轻触洁白的栀子花瓣,薄而殷红的唇轻轻一抿,却是笑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他折身跃下之时,翠绿的叶子打在他长长的睫毛的之上,他下意识的眨了眨眼,金光下,朝她飞跃而来的人,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耳边有轻轻的触痒之感,她身子略略一动,是他将花别在她耳后。
“这花代表永恒,你既摘给我了,可要守护我一生一世。”
“三生三世,亦甘之如饴。”
那对年轻男女双双远去,宇文邕明显也听到那两句话了,眉峰略略一挑,袅袅看不懂那个意思。
“这是你落在书案上的。”
从怀里摸出那方帕子,往他手里一塞。宇文邕被动的看了一眼,直接放进长袖内。
并不似突起的疾风般那样急躁,却不小心撞到了人,耳后的栀子花松松落下,与从树上落下的花朵一同跌在地面。
“对不起。”一道稚嫩好听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陌生的口音。
袅袅连忙将人扶正,“分明是我不小心,对不住了。”
小男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皮肤黝黑,双眼有神,很大的一双眼睛此刻正盯着面前的女子看,眼皮也不眨一下。
“姐姐真好看。”男孩只是摇摇头示不要紧,依然是盯着袅袅不放,“皮肤真好。”
“是吗?”袅袅笑了一下。
男孩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两朵栀子花,有些为难的道:“混了。”
从他眉眼中看来,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富贵优雅气质,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却是一派成稳冷静。他的皮肤很是粗糙,身上的衣着也很普通,捏着花朵的手掌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看来是常年做着粗重农活的老百姓了。
“既分不清,你又喜欢,那你就都拿去,”
“小伙子,你家人呢?”他不似长安人,身边不见大人,很容易走丢。宇文邕蹲下身子问他,又看向他手中的花,“女孩戴花左不过以花增色,以花添姿。你拿着,未免失了男子气概。”
男孩轻轻蹙了眉,似在认真思索。
“我家中有一妹妹,我给她,她定喜欢。”说着眼睛一转,露出一笑,“我娘来了。”
“袅袅,我们回去吧。”
袅袅朝男孩轻轻一颔首,举步跟上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却见那男孩也恰转头向她看来。
“我们女孩子常用百合花洗脸嫩肤,你可以用淘米水洗,脸上便不那么干燥紧绷。”
男孩子又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回去的马车上,宇文邕一声不吭,面无表情。袅袅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惆怅迷茫。她想起了兰陵王高长恭,他看楚楚的眼神虽然不似栀子花树下那个锦衣男子的目光炙热,却有着如三月春风般和煦的温柔。
秋风来的早,刮的窗帘轻飞,她视线一转,目光陡然一凝。
“停车,快停车!”
朔风紧急拉住缰绳,袅袅已经攀着车辕跳到地面,宇文邕跟在后头一脸不明。
“我看见了我爹,真的。”她急着扯住他的衣裳,又急急松开在人群里穿梭寻找。没有,还是没有……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在眼里被否认。可是窗帘飞起一角时她分明看见是她爹爹走在一位老爷爷身后,此刻连那位爷爷也找不见,而爹爹的身影,竟然消失在人潮中。
“我没有眼花,我怎么会眼花,我怎么可能眼花?”一线希望的诞生和毁灭,似根刺扎在她心间。她疼的眼泪往下掉,多么希望爹爹此刻就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