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韵院里,楚卿詞围着厚厚的披风在院子里堆雪人,小手冻的通红,却仍然乐在其中。
积雪压断了树枝,落在她刚堆好的雪人身上,她才取开树枝,雪人的头就被飞来的雪球砸坏了。
“真是飞来横祸。”她嘟囔着不满的看向雪球的主人。
“意外,这次真是意外。”高长恭目光十分真诚的看着楚卿詞。
“你们干嘛呢?我早说高兄金屋藏娇了,这不抓个现行。”郑天诚搂着斛律哲的肩膀进了院子还不忘揶揄高长恭。
楚卿詞没理他们,只冲着高长恭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已经弄坏我第五个雪人了,第一次让你轻点安它的眼睛,你非不听,硬是往死里塞,好了头裂了,第二次你说雪人头不好看,不够圆,行,这也算个理由,第三次你说它太胖了,瘦点才好看,你看哪个雪人堆出来像柴火棒一样,我现在就给你说不可能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第四次是我最不能忍的,你说雪人冷,非要给它围个披风,你咋不说你热呢?围就围吧,你还要围两层,还围的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没一刻钟呢就化了,这一次你干脆用雪球给我砸了,你说这是意外,你觉得我会信吗?”
“噗嗤”,斛律哲笑弯了腰,三个人都朝他看去,他擦了擦笑出的泪,“不好意思,没忍住,害怕雪人冷,长恭,我要是那雪人,就该给你两棒子,否则难解心头之恨呐,那雪人化的时候得多绝望啊。”他拍着高长恭的肩膀,还止不住的在笑,捂着肚子道:“我的阿詞妹妹啊,我要是你的话,在他给雪人披披风的时候就会把他踹出去。”
“笑够了没?”高长恭斜眼望着他。
斛律哲感受到不善的目光,立马止了笑,又给郑天诚挤眉弄眼的,郑天诚低下头揉着雪球只当没看见他。
“斛律哲,我现在想把你踹出去,你还敢来?”楚卿詞捏了个雪球稳稳的砸在了斛律哲脸上,“要不是你胡乱呢无节制的喂卷卷,卷卷能蔫蔫的整整两天都吃不下东西吗?”
“啊,真是冰到骨子里了!透心凉啊!”斛律哲跺着脚一边叫着一边擦着脸上的雪,“冰死我了冰死我了。”
“还有你,帮凶。”
楚卿詞也没放过蹲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郑天诚,她抓起一把雪就往郑天诚的脖子里放,郑天诚瞬间瞪大了眼睛,五官扭曲着,一蹦三尺高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尖叫。
“我就喂了两口!”
“是吗?”说着她又抓起了一把雪团成雪球准备扔过去。
郑天诚一下跳到高长恭的身后,露了半个头道:“不多不少正好十次。高兄,快管管,要不然我和斛律兄今天就被阿詞妹妹当雪人堆了。”
“这事我不管,卷卷吃不下饭,阿詞急了好几天呢。”
“好了好了,我道歉。今天我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家父家母想请阿詞妹妹和令堂去家里吃一顿饭,以表示我们的歉意,本来早该请的,只是家中出了些事,这才耽搁了。”
“不用了,郑姑娘也没对我做什么。”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你,这还不算什么吗?你就别推辞了,只是一顿饭而已。”
“没事,我陪你去。”高长恭握着她的手,让她立马安心了下来。
“那好吧。”
“明天下午,别忘了。”
楚卿詞趴在几案上,想着下午要去御史府,心里就一阵胆怯,秦令蓁也在一旁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临近去御史府的时辰,楚卿詞换了身藕荷色银丝暗纹缠枝花对襟袄子,妃色镶银丝万福苏缎长裙和淡粉素锦披风,头梳垂鬟分肖髻,只戴着两支莲花簪并着几朵珠花,高长恭早已等在门外,见秦令蓁和楚卿詞出来了,便分别上了两辆马车往御史府去。
御史府门口,早已有下人等着了,引着他们一路到了花厅,里面坐着一位仪态不凡的女子,她上身着丁香色牡丹刺绣缎面交领长袄,下身着一袭雪青荷花暗纹长裙,她眉眼间依旧如初次见时的淡然。
白舒茗瞧着进来的高长恭,起身向他行了一礼,高长恭道今日他是客人,只叫她们别拘束,白舒茗道了句谢,将高长恭请到了上首的位置,又让人去请郑远德和郑天诚,高长恭在一旁拦住她,只道无妨,说是自己去外面随意走走,不必管他。
等着高长恭出去,秦令蓁和楚卿詞这才上前对白舒茗行礼,白舒茗忙叫身旁的侍婢将她们扶了起来。
“你们是我们御史府请来的客人,这种虚礼就免了吧,坐,采薇上茶。”
白舒茗是一副明眸皓齿,淖约若仙的样,好似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般,两弯微蹙的双眉带着些许轻愁,双瞳似盈盈秋水迎人滟,声音似水如歌,楚卿詞一时看呆了,她只觉得这张脸特别熟悉,可又想不起来除了上次在御史府里匆匆一面,还在哪里见过她。
“楚姑娘,上次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实在抱歉。”
“我已经不记得了,劳夫人挂心了。”
她没敢再继续望着她,只低下头望着手里的茶盏。
秦令蓁可谓是坐立不安,她看着上首的白舒茗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儿,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忧。此时的白舒茗也和楚卿詞有相同的感觉,只觉她们一定在哪儿见过,上次这姑娘低着头也没仔细看,这次看着她却有异常的熟悉感。
“冒昧问一句,上次来府里找楚姑娘的那位男子是?怎么没一起来。”
“那是民妇的一位朋友,听说民妇和女儿走散了,这便帮着一道找,有叨扰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哪里的话,你们找女心切,没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我瞧着楚姑娘该是像令尊多一些吧。”白舒茗轻抿了一口茶,无意的问着。
秦令蓁有一瞬的失神,茶盏里腾起的袅袅水汽渐渐模糊了她的神色与不安,而后消失在空气里。
“如夫人所见,她和民妇确实不怎么像。”
话音才落,便有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夫人,饭菜已备好,是否叫人端上来?”
“老爷呢?”白舒茗放下茶盏,整了整衣袖。
“老爷和少爷在书房议事呢。”
“嗯,叫人上菜吧,再把王爷,老爷和少爷都请过来。”白舒茗脸上蕴着一抹笑,一派端庄。
那丫鬟领命正打了帘子准备出去,又听白舒茗喊她,方停了脚步又恭敬问道:“夫人还有何事吩咐?”
“去把如华院的也叫过来,王爷来了,她们岂有不出面的理。”
白舒茗微皱着眉头,语气似有些不悦,楚卿詞想起那日郑若仪骂白舒茗的话,只叹这大户人家真乱。
不过片刻,高长恭,郑远德和郑天诚就一道进来了,郑远德将高长恭请到上座,又将秦令蓁请在了高长恭的左手边,最后让楚卿詞坐在高长恭右手边,楚卿詞忙推拒,可郑远德却笑着道:“不过是家里随意吃顿饭,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再说楚姑娘是老夫请来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坐在下面的道理。”
楚卿詞推辞不过,再加上高长恭也说无妨,她这才坐了下来。
白舒茗一脸歉疚的望着高长恭道:“方才臣妇已让人去叫了女儿和顾姨娘,怎知她们现在还没来,实在是抱歉。”
郑远德听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铁青着脸让下人再去瞧瞧,可毕竟高长恭在场,哪有让堂堂王爷等一个妾室的,他缓了神色,只招呼大家动筷,没再提顾氏。
高长恭本也不愿多事,就没说什么,只关心着楚卿詞,让她多吃些。
“实在不好意思,下午妾身身子不适,吃了药小睡了一会儿,那躲懒的丫鬟竟没通知到院里去,还望王爷赎罪。”
大家才吃着,就听的一阵婉转妩媚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入眼的女子是一身桃红色衣裙,头戴绕珠赤金玉鸾步摇,还有各式珠花和金簪,一晃脑袋亮的闪眼睛,真是比正室还气派,一副雍容富贵的样儿,再反观堂堂的正室,一袭端庄的紫色,头上一支银渡点翠穿珠步摇,一支银渡并蒂莲簪并着两支银钗固定发鬓而已,端的是简单大方养眼,再说那郑若仪也不比她那姨娘好到哪儿去。
高长恭本就厌烦这对母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自己的底线,他挑了挑眉笑道:“若不是见过尊夫人,本王差点都要认错人了。”
郑远德赔着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楚卿詞在心里替他感到可怜,有这么个妾室,怪不得女儿敢那样对自己的母亲。
顾氏面上乐滋滋的,拉着郑若仪就在旁边落座了,郑若仪一脸娇羞的望着高长恭,见他只看着楚卿詞,咬牙切齿的瞪着楚卿詞,楚卿詞感受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先夹了菜给自己的娘亲,又再高长恭碗里添了些,气的郑若仪怨愤的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