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王上留他问话呢
灯火阑珊682019-05-28 20:193,201

  元修浑身一震,流下一串热泪来。

  威胁,这是威胁。

  其实宇文泰倒是想听见元修的求饶之语,这样,他才有机会好好折辱他一番……可惜,他有畏有不甘,却再未有一语,更遑论是为他自己求饶。

  宇文泰仔细的看着他,只见他极其缓慢的抬起颤抖着的手去端那杯子,惶惶然无声落泪半晌,终是一口将酒灌进嘴里,再一口吞尽。

  窗外风声似是越发大了,搅得窗户上糊着的砂纸呼啦啦作响。宇文泰终究是不忍心看元修最后的死状,转身望着大开的寝殿门口处。

  “王上……”小六子嚎啕大哭。

  飞雪飘零,北风呼啸,人世间万物如何湮灭轮回,在上天的眼中,从来无关痛痒。

  后来史书记载,十二月,元修因与宇文泰政见不和,为宇文泰毒杀,改立元宝炬为帝。北魏从此正式分裂成东魏和西魏。

  而在元修被毒杀之后,宇文泰原意是要立元赞为帝的,因为元赞只有十二岁,且父母双亡,他可以更好的控制在手。

  但是有人反对,这人是侍中元顺,他反对的理由是,元素年幼,不及克承大统,而元宝炬年少有为,能担当大任……

  若是别人反对,宇文泰并不会放在眼里,可是元顺毕竟是皇族。他虽然宣布元修是病逝,可是朝中许多人都并不能相信,表面上没有人提出异议,但是实则,宇文泰知道,他已经犯了众怒。

  想要将王权更紧的握在手中,似乎只有退而求其次,毕竟,元顺那话一出,大部分人都在附议。

  最后,立无宝炬为帝。而元修遗体,被宇文泰的人秘密送往草堂佛寺埋掉。

  新王登基,人们似乎对死去的王上并没有太多的怀念。

  可怜元修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年纪,本以为能够在夹缝中好好生存,没有想到……出了虎口又是狼圈,宇文泰比高欢还狠。

  元宝炬父亲元愉在当年反叛兵败后自杀,元宝炬兄弟几人也被幽禁在宗正寺直到宣武帝元恪驾崩后才恢复自由,并重新编入宗室属籍,初任直阁将军,先后被封为邵县侯、南阳王,不久升任太尉、加侍中,太宰。陡然被立为王上,他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当晚,侍中元顺就与他密谈了一回。

  “我与你父亲,到底有些交情,前事不纠,如今你继承大统,总算也是替他争了口气。不过我有数言要与你明说,你也要铭记在心。”元顺敦敦而言,“你堂弟元修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他就是因为不识时务,先与高欢决裂,再得罪宇文泰,这才得了个被毒杀的下场。”

  元宝炬大惊,“堂弟却不是病逝?”

  “你信?”

  “自然不信,可是,这……宇文泰也未必太大胆了吧!”

  元顺摇头叹息,“更大胆的事,往后,他也敢做。你大概还不知道,他本有意立元修的亲侄儿元赞为帝,是我与几位大臣极力反对,他才改了口。元赞年纪太小,若登基,必然还是傀儡一个啊。宝炬,你也必然是傀儡,但是,论年纪,你与宇文泰同岁,所以,凡事你都要记得一个字啊。”

  元宝炬炯目亦含愁,却想得通这些事,“什么字。”

  “忍。”元顺阴狠狠的说:“你若不忍,元修的下场等着你!”

  元宝炬内心万分复杂,抬头看向风雪夜景,在一片沉默当中,度完了这最后一天。

  翌日,新年初一,虚岁二十八的元宝炬在宇文泰和元顺的拥护下登基为帝,改年号大统,自此定长安为帝都。当日晋侍中元顺为濮阳王,赐丞相大人黄金千两,并减百姓赋税半年。

  元宝炬登基以后,将濮阳王亦疏远了,事事以宇文泰叔侄为先,宇文泰,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朝中大小事务都是由他做决定,元宝炬不过就是一个宣读他决定的下臣而已。不过,也正是因为元宝炬的这份识时务,他才能在这个皇位上坐着长达十七年之久。

  “独孤如愿那些旧部,近来可有什么活动?”下朝后,宇文泰和宇文护一起回府。

  “就刚开始那几日比较折腾,这些时日反而都安安静静的,怎么,难道是叔叔给他们说了什么吗?”宇文护有些不解。

  “我没有说什么。我只是那日带着幽若逛街,且特意选在那几个老货会经过的地方,幽若亲亲热热地与他们打招呼,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看着。”宇文泰从来就是一只狡猾的老虎。生气时,獠牙会咬死人,阴狠时,表情能吓死人。淡然时,语气能冷死人。

  “原来如此,我说他们见着我都客客气气的了。”宇文护还是有些忧心,“不过也不是全部都这样,还有几个,每次都斜眼看着我们,叔叔,我感觉那几个可以除掉了。”

  宇文泰抬手一止,“朝中几乎只有独孤如愿的几个昔日旧友,还对我们颇有微词,此时他们若出事那么名头必然在我们身上,我不是怕,而是不想多此一举,反正他们闹腾也闹腾不出什么,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宇文护觉得这话也是,便没有再提这个事。

  下得马车,宇文泰在经过后花园时碰到冯翊公主。月中终于晴了,她大抵是边赏花边晒太阳,她低着头在那里走,丝毫没有发现宇文泰叔侄。

  只看人一眼,宇文护就知道叔叔的心思了,他悄悄地的走开,把空间留给他二人独处。

  宇文护刚刚转过垂花门,却见到独孤幽若正朝这边走过来。独孤幽若一眼看见他,脸上顿时扬起一抹笑,“你们下朝了?”又在他身后看了看,“你叔叔呢?”

  宇文护有一些犯难,只得说:“今日叔叔没有和我一起,王上留他问话呢。”

  “哦。”有一些失落,独孤幽若是掐着时辰专门出来接宇文泰的,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他了。

  宇文护的眼神多么犀利,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想法?

  “你去哪?”

  独孤幽若停下脚步,“我去后花园逛一逛。”

  “噢……我记得有个地方的迎春花开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叔叔最想见的还是公主,好容易与她二人一起在后花园赏花,如果独孤幽若去了,一定会打扰到他们,而且叔叔也不见得会理会独孤幽若,他心里对独孤如愿旧部的怨气还没有完全消散呢。

  “是吗?在哪?我怎么没有发现?”独孤幽若到底是单纯,当下就转了身,同宇文护一起往前走。

  宇文护就带着她在府里一通好逛,迎春花却并没有开,还都在打着花骨朵儿,独孤幽若却也觉得美。

  “云落这两日做什么去了?感觉她有好几日没有来找你了吧?”初春时节,时时闻得鸟雀叽鸣,心里些微的失落,在不知不觉当中也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那是她说她家里有点事,这几日便没有来找我,怎么你同她也玩得来吗?”宇文护低头瞧着她浅笑如花,心情亦像明朗的天气,澄亮有神采。

  “谁同她玩不来?她那样大方明朗的一个人,见着她就开心了。”独孤幽若走累了,往长廊长椅子上落座。

  宇文护逗弄檐下笼子里的鸟雀,也难得悠闲片刻。

  “是啊,她那样的性子,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好像世间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觉得忧愁的了。”

  “你这话也是奇了,难道你还想她有什么忧愁烦恼?”独孤幽若莫名想到自己的父亲。

  如果父亲还在,那么她也没有什么忧愁了。

  想到父亲,就难免想到那几日都是宇文护出力处理父亲的身后事。

  “她那样看着大方明理的人,性子却极倔,我是怕她,一旦遇到什么事,就终生放不下了。”宇文护心中颇为思虑,转眼才发现她的不对劲。“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

  “没什么。”独孤幽若摇头,勉强着冲他笑一笑,“我好像还没有正式的谢谢过你?”

  宇文护一愣,她已然起身,不由分说冲他行了一个礼,“父亲骤然过世,好似在顷刻间,我就看透了人世的人情冷暖。所谓的世态炎凉,原来便就是从心中一点点的苍凉开始。幸亏有你们,在哥哥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对我娘家人诸多照拂看顾,我真诚的谢谢你。”

  她朱钗颤颤,白皙小脸上点点愁绪,却极为真诚,让见者没由来的心生怜惜。宇文护长叹一声,微微弯身将她身子扶正。

  “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呢?叔叔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独孤幽若眼眶微红,极力强迫自己不再多想,看在宇文护眼里便是很乖巧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再多说的,气氛也有一些尴尬,独孤幽若便先告走,“我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一步,你随意。”

  宇文护点头,让开路,独孤幽若刚走两步却脚下一滑,宇文护眼疾手快,拖住她手臂扶住她的腰,“小心。”

继续阅读:第一百三十七章 谁负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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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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