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窗内。虞月不知有人在暗处瞧瞧望着她。而宋初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去跟她说话。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像去年那样关心她呢?
日子便这么无风无浪一天天过去了。转眼固南城的炎夏便来了。永安伯府照旧如同去年一样全家搬上翠玉山别苑避暑。
玉华寺虞月陪着母亲也照去。只是再也不进那片竹林,怕触景生情。平日许多时候她也不再吹笛忧郁,都在别苑内带着两个庶妹和丫鬟们玩耍。
二房王氏和虞彤因为虞月竟然连王爷求亲都敢拒绝,而暗地里嘲笑虞月到底是没什么脑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她就这么干干脆脆的拒绝了。可不是傻透了,脑子不够数?
虞彤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固南王看得上自己,便是进王府做个小妾也比像宋柔筠那样嫁个穷酸秀才强。
见虞月整日里和两个小妾生的女儿玩的好。更觉得她这堂姐没出息的很。连跟她找茬挑事的劲头都没了。
别苑里养了不少马匹。虽然都是拉车运货的。但也有一两匹出挑的,能入得眼的骏马。虞月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想学骑马,便开始让马夫教她。
虞政和宋氏夫妻两个,见女儿终于走出失恋阴影,日渐恢复常日活泼爱笑的样子,她愿意学什么,干什么都十分支持。女儿既然要学骑马,那就请了个专门的人来教她。
半月下来,虞月便熟练地掌握的骑马要领。对每日天色将晚,在自家别苑范围内打马狂奔一圈,欣赏落日余晖,很是喜欢。
她这么恣意,虞政夫妇也不好阻拦,但又担心她的安危,便让人跟着。杜鹃自然义不容辞担任了这个角色。本来就是出色的暗卫。骑术自然不在话下。
这天,两人又在山坡上跑了一圈回来,才下了马,便见宋氏笑吟吟的冲女儿招招手道:“我儿快跟为娘去看样好东西,保准你会喜欢!”
虞月扶了母亲的手臂也跟着笑道:“什么好东西?母亲这般高兴?”
“等你看了只怕比我还要高兴呢!”
“是什么?”虞月被勾起了好奇心。
“跟娘来就知道了。”
宋氏领着虞月进了马房。只见木栅栏中,料槽边上,正拴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那马毛色纯净如雪,皮毛整齐柔亮,体型俊美匀称,四肢健壮有力,一看便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虞月满眼喜欢,惊叹了一声向那匹马走过去,道:“这是哪儿来的马?这般漂亮整齐!”
虞政这时从一旁笑呵呵走出来道:“月儿可喜欢?”
虞月听到父亲的声音,转头去看他,眼中的高兴不加掩饰,“当然喜欢!是爹爹今日买来的吗?”
虞政点点头,“正是,今日爹爹在城中偶遇一个西域商人,说是做生意失败,欠了许多债也无钱返乡,只能将这匹爱马转让。想着这白马给月儿骑正合适,便顺手买了。”
“还有这么巧的事情。”虞月伸手抚摸了一下那马的鬃毛,惊喜笑道。
“可不是巧了?据那人说,这马可是一匹良驹,能日行千里,平日里养的也金贵,他要价不但高的离谱,还要给马儿寻个好主人家,不想爱马遭罪。这般苛刻的条件。能符合他要求的哪有几个?若不是见月儿喜欢骑马。爹爹也不会想花钱买这畜生回来当宝贝养。”虞政道。
“多谢爹爹。”虞月双眼笑弯道,“这马我很喜欢。正想着寻个好马来呢。爹爹今日买了这马来,倒省了我的事。”
虞政怜爱地拍拍女儿的头顶,温声道:“只要月儿喜欢,高兴,我和你母亲便也跟着高兴!”
虞月对爹娘对她的关心宠爱,心中十分动容。美滋滋的和这匹新得的马儿相处了一会儿,了解它的脾性。她到底是姑娘家,若是这马儿性子暴躁,她只怕也降不住它。 见它柔顺乖巧,心里便越发喜欢。连前头传吃晚饭,她都恋恋不舍,吩咐饲养它的马夫好好照顾这匹马,别委屈了它。然后才离开。
杜鹃落后虞月一步,走到这匹大白马跟前,怜爱地抚摸了两下马鼻梁,那马也随后柔顺地蹭了蹭她。她才跟上虞月。
这马明明就是王爷最爱的那匹“追风”!哪是什么西域商人做生意失败不得已才卖的爱马哟?亏得王爷想得出来!
宋初霖得知虞月最近爱上了骑马。给虞月送好东西送习惯了的,也忙不迭的选了一匹良驹送来。是匹枣红色的走马。想着虞月毕竟是女孩子,骑一匹善走不善奔的走马更符合她的特质。
一匹白马,一匹红马站在一起。虞月比较了一番,还是喜欢那匹白马。红马虽然也好。体型长相都漂亮,也非凡品。但就像人太忠厚听话,让你朝东便不往西,倒没多少意思了。白马则不同,虞月跟它温言软语相处了好几天,也并不对她多热络,有那么点傲气性子。
但是当虞月骑上它的背,它又不会不让她骑。带着她走的也稳当。只要虞月一声令下,它便开始四蹄加速,宛如一道闪电向前奔去。察觉到虞月承受不住它的速度,它又会减慢速度。颇通人性。虞月骑了它几天,与它配合默契,便更加喜欢它了。高兴地给它赐名:“小白”。
风中凌乱的杜鹃趁着虞月不在,和白马相拥叹息,“‘追风’啊,大小姐叫你什么就什么吧。讨好了大小姐将来和王爷重新修好,你功不可没。‘小白’这名字也挺好,是吧。”
白马轻轻打了个响鼻,表示既然王爷都能把它送来讨好佳人了,那就算这佳人要杀了它吃肉。它也只能乖乖伸出脖子给她砍哪。
暑热过去以后,秋意渐浓,阖家又回到城中来。在城中,虞月也不好随便出门闲逛,更别说骑马在街上招摇而过。是以不得已在家里安静下来,偶尔陪母亲去玉华寺,才有机会乔装打扮一番骑上马放纵一次。
快入冬时,虞月想着如果梁州水灾还和前世一样在明年春夏之交降临。她如今不过是个闺阁女儿,若是冷不丁说明年梁州要发大水,让梁州府提前检查河堤,加固水坝预防洪水这种话,指不定会被当成神经病,或者妖言惑众惹下灾祸来。思来想去半天,只能尽最大可能多救助一些将来逃难的灾民了。
她记得前世水灾发生后,大批灾民涌入固南城,除了救灾粮食紧缺,药品也是紧缺的。连着一月阴雨,固南城外那条大河水位也日日上涨,固南城一度也岌岌可危。
城里城外饿死淹死病死的人更是无数,后期阴雨过后,又逢高温,蚊蝇滋生,致使瘟疫爆发,因为缺少药品,许多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病死。
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多筹备粮食,派人从各地收购草药囤积。能多救一些人,便救一些人。
她思考了两日,觉得此事只能和表哥宋初霖商量。和爹娘长辈说今年多买些粮食和草药在家里屯着。只怕他们并不会听她的只会觉得她是瞎胡闹。
正好,宋老太太这两日身子不舒服,宋氏要带她去看外祖母。到了宋家,看过老太太。老太太不过是季节转变,一时不适应,着了些凉,有些伤风感冒。
有媳妇们和母亲服侍老太太。虞月便对宋初霖打了个眼色。宋初霖许久没有和虞月正面相处过。今天冷不丁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中还打了个颤,然后看明白是想跟他单独说话。又是一激动,忙跟着出去了。
出了老太太的屋子,虞月便对宋初霖道:“十三哥哥,我有事要与你商量。你哪里说话方便些?我们坐下详谈。”
宋初霖摸不清虞月这是要做什么,见她神色严正,想来是大事,也不敢怠慢,便道:“那便到我的院子里来吧。那里清净人少。”
宋初霖所住的院子离风雅居不远,经过一道门,转过两道弯便能到。他们进院子来时,临湘正指挥着丫头们将冬天的厚重皮衣大氅之类拿出来晾晒整理。见着宋初霖身后跟着虞月,临湘先是一愣,然后上前来见礼,道:“见过表小姐。”
宋初霖不等虞月与临湘说话,便抢先对临湘道:“临湘,我与阿月有要事相谈。不用客套了,你快命人送茶水到书房中来。”
临湘诧异了一瞬,然后才应下来。宋初霖这时已经带着虞月进了书房中去。
临湘不不敢耽搁忙吩咐人去准备。等茶水送过来,又从小丫头手上接过,亲自送了进去。
这时虞月已经对宋初霖说了大概。宋初霖正对她忽然要大量购进米粮草药不解。
临湘将茶水放到两人面前。宋初霖道:“退出去吧。若是有人找我,便说我正忙。让他先等着。”
临湘瞧了眼虞月。不解他们两人有什么好密谈的。自己的身份在这放着,本也没这个资格知道,便答应着退了出去。
等她带上房门,宋初霖才问道:“妹妹方才讲趁着如今米粮丰收,价格不高,多买些备着明年有大实惠。到底是什么大实惠?难道妹妹预测粮价会猛涨?”
“猛涨是一方面。还有更大的好处。总之,哥哥听我的一定不会有错。”虞月道。她不能说的太明白。免得宋初霖怀疑她怎么未卜先知。
“可是,这囤积米粮草药可不是容易之事。妹妹觉得囤积多少才算多?”
“越多越好。”虞月道。
宋初霖瞧着虞月根本不像是玩笑的模样,心中更加疑虑,“妹妹你怎么会知道明年粮价会大涨?”
虞月道:“哥哥只管听我的便是。妹妹不是在玩笑。你只说愿不愿做吧?”
宋初霖略一沉吟,“做是能做得的。”
“那便好。哥哥你只管放心做。一切到明年春夏自见分晓。”
“妹妹如何这般笃定?”宋初霖盯着虞月道。
“一两句也说不清。总之,哥哥你尽快筹备此事。莫要耽搁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