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擒书要接的人是厉予谨。
倒也符合逻辑，李擒书和厉予谨的关系是极好的，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
很显然，从厉予谨的这个动作来看，往日副驾驶位是他的专属，只可惜今日被原子峰捷足先登。
而作为舅舅，厉予谨居然没有任何表示——好像仍然想坐在这里。
原子峰屁股都没抬一下，懒懒开口：“路上碰着了。”
厉予谨盯着他看，眉头紧锁，两人这么气势嚣张的对峙着，一个不挪屁股，一个不挪步伐，谁也不肯让一步。
李擒书探了探头：“阿谨，你先坐后面。”
厉予谨这才转身往后面去了，门摔得极重，李擒书也吓了一跳。
原子峰心中有一种自己赢了的快感。
从小到大，他和厉予谨的关系都不怎么对盘，厉予谨毕业工作，搬出老宅了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更是如履薄冰，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
仔细算来，这应该算是今年见的第二面，第一面是过年时吃年夜饭。
原子峰讨厌自己的这个舅舅，厉予谨对原子峰这个小屁孩也没什么好感，两人干脆都眼不见为净。
车很快驶到了校门口，原子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想到自己走了之后副驾驶就归厉予谨，心中更是不爽。
“去吧，”李擒书拉了手刹，“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就当感谢你今天帮我的忙啦。”
“别有机会了，”原子峰说，“就这个周末吧。”
李擒书一愣，旋即笑了：“好啊。”
原子峰下了车，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仍然仔细的听着李擒书和厉予谨说话的声音，厉予谨在问李擒书他帮了什么忙，李擒书说话轻柔，回答了什么，他就没听清楚了。
原子峰心里冷哼，厉予谨管得还真宽。
学校里已经开始上晚自习，原子峰走进校门，拿出手机才看到狐朋狗友发来的短信，满满当当的挤了整个对话框。
【谢廖东】：老大！！点名了！你人在哪里！！
【谢廖东】：我靠，我跟老师说你去厕所了，老师让班长去厕所找你，没找到，暴露了。我又编了你去医院，而且去了市医院，你记得别说漏嘴了啊！！
【谢廖东】：你快回来吧，我撑不住了……我被老班逼问得流泪。
……
后面的全都是呼唤他赶紧回来的文字。
原子峰也不急，悠闲的晃悠到小卖部买了几瓶可乐，提溜着往教室门口走，走廊上安静得很，只有7班乱糟糟的一团，毕竟是年级倒数班级，这种情况是常见的。
原子峰到了教室门口，撞上了正要出来的老班。
对方眼珠一转，落到了他提溜着的塑料袋上，一声冷哼：“哟，你这是去哪个地方治的病啊？”
“市医院。”原子峰说。
老班狠狠一瞪谢廖东：“提前串好词儿了是吧！”又转向原子峰，“你这医院挺特别啊，开的药都是可乐？！药呢？？”
“吃了。”原子峰又说。
教室里哄堂大笑。
谢廖东笑得都扯鸣了。
原子峰摸摸鼻子，道：“老吴，咱班跟开菜市场似的，你在门口堵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叫卖呢。”
“你——”这还真是一口气撅着提不上来，吴东缓了半天，才道，“你行，你厉害，你嘴巴那么会说怎么这次月考所有科目加起来连三位数都没有！老子随便喊个小学生来蒙得的分数都比你多！”
教室里又是嘎嘎嘎一顿笑。
原子峰耸肩：“我又不是小学生。”
逻辑真是毫无漏洞。
“滚进去！”吴东指着教室里吼，“我管不了你们了！”说着扭头就走，身姿带风。
教室里一下就疯了，原子峰提溜着可乐走进去，自个儿那一圈人全都散了一瓶，谢廖东笑得还没缓过来：“卧槽，老吴他妈的就跟被抛弃了的小女人似的——我管不了你们了！哈哈哈哈……”
“哥，你真行，”旁边林元生也凑过来个脑袋，“六科加起来你都没考过三位数，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子峰懒懒道：“我故意避开了正确答案，不可以？”
教室里又是一顿狂笑。
7班教室分了三个区域，一个是认真学习的清流区，60人里面不超过5个，一个是占据绝大多数人的混吃等死区，原子峰和他的哥们属于另一个区域，叫做——瞎他妈胡闹区，分数全是被他们给拉下来的。
这不，清流区有人终于开了口：“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你七百多分连一百都没有，我们班能次次排名倒数第一？”
“林天宇你他妈说什么呢——”谢廖东蹿了起来。
“得了，”原子峰拉了他一把，“跟个考六百多分的人计较什么，真当自己考多好了是吗？”
众人：“……”
谢廖东幽幽低声道：“哥，你哪来的勇气说这句话的？人好歹是年级前五十……”
“哦。”原子峰翻开书，“认真学习。”说着趴下去开始睡觉。
瞎他妈胡闹区安静下来，整个班也就安静了下来。
晚自习是晚上十点结束，原子峰打着哈欠往寝室走，他从高中就开始住校——老宅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一来一回至少要两个小时，家里老头子琢磨着多给他时间学习，就把他送来寄宿了。
却不知多出来的两个小时却只是给了原子峰胡吃海喝瞎胡闹更多时间。
谢廖东跟他一个条裤子长大，连高三复读都一起，哥们铁到极点，原子峰觉得李擒书跟厉予谨应该就是这种关系。
“老大，你琢磨好下周搬去哪没？”谢廖东问，“回家还是？”
“什么？”原子峰一愣，“搬去哪？”
“你还不知道？”谢廖东道，“开学不就说了么，这个学期咱们寝室要维修，住校的要不暂时回家住，要不搬到东边那破楼里——就睡大通铺的那种。噢，我想起来了，那天你逃课了来着……”
“卧槽。”原子峰一巴掌拍在谢廖东脑袋上，“你特么怎么早不跟我说？”
下周哎。
今天他妈的周四了。
原子峰扭头就往卫生间走，把谢廖东求饶的话全都抛在脑后，他可一点都不乐意住回老宅——路上耗费俩小时不说，他爷爷管东管西管天管地，能把人烦死。
原子峰愁住了。
周五老林来接人，后面坐着他爷爷这尊大佛，原子峰没拦住，硬是进学校跟吴东一通聊，最后铁青着脸色出来，原子峰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吴东是给他告了状，难得老实的一句话都没说。
爷爷关了门，挥了挥手，老林开始开车。
原子峰挪了挪屁股，老头儿就开了口：“你就用这成绩来报答我对你的养育之恩？”
“这成绩怎么了，不挺好的么。”
“你！”老头儿粗喘了几口气，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母！”
原子峰最听不得的就是老头儿提他死去的爸妈，脸色一下就压了下去，侧过头望着窗外，声音也憋住了，半晌才吐出一句：“我就这成绩，你爱看不看。”
老头儿自知失言，半晌都没开口。
车内气氛诡异，老林干脆开了音乐，一下躁动起来，老头儿狠吸了几口气，才道：“都十八岁的人了，也该琢磨琢磨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了。”他叹了口气，道，“算了，先不说你成绩的事儿，你下周搬回来，还是住学校？”
原子峰闭上眼，往后一靠：“不知道。”
老头儿瞪他一眼，拐杖拄了一下车，突然开了口：“不然你就搬到你小舅那里去。”
原子峰一下睁开眼，扭头看向他：“什么？”
“就搬到他那里去，”老头儿已经拍案做了决定，根本不由得原子峰再开口，“你小舅以前学习成绩好，住的地方离你学校又近，节省时间不说，还能让他给你补补课，人家好歹是市状元，你多跟他学学。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人家以前又是什么样——”
“不搬。”
原子峰生硬的打断老头儿的话：“我宁可睡学校。”
“由不得你。”
老头儿只能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位置，道：“我以前由着你胡混，结果你高考考了个什么分数？二百五十分，说出去我都嫌丢脸！本来以为你复读一年能长点记性，结果越来越差，三位数都没了！”
“今儿个回去就把东西收拾出来，明天就搬！”
“老林，停车。”
原子峰咬着牙开口。
老林不敢搭理他，只装着没听到，继续开，老头儿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就瞪大了眼睛。
外面的风声呼啦一下全灌了进来，原子峰这个不要命的居然直接拉开了车门，一字一顿：“不停我跳下去了。”
老林一脚踩下了刹车，原子峰拉开车门就跳了出去。
耳边立体循环喇叭的刺耳叫声，原子峰直接一脚踢上车屁股，转身就走，将骂声全都抛诸脑后。
风声从耳边刮过，原子峰喘着粗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远。
直到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才猛地停下来，一屁股坐在了马路边上，愣着神。
“子峰？”
清润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来，原子峰微红着眼眶一定，抬头看着向来人。
李擒书背对着路灯，脸庞隐入阴影之中却更显柔和，他颇显诧异的看着原子峰，问道：“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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